貓步慢行

第八章　終章

進入山洞後，我們陸續遭遇了幾批留守、把關的人，這些人有的由我解決了，有的則是交給小鬼練手。

從這些人身上，我們搜刮出不少東西，除了錢與武器、藥劑以外，有些人還藏了幾顆礦石，這些礦石上頭散發著能量波動，跟巫妖或法師製作的魔法晶石有點類似。

「如果我能十分鐘殺死他們，你的匕首給我。」小鬼雙眼晶亮的提議。

打從我拿出匕首後，小鬼的視線一直盯著我的武器，眼珠子瞪得老大，好像這樣看一看就能把我的匕首變成他的一樣。

「如果你能在九分半解決，匕首就是你的。」

這回答不是我說的，是黑玫瑰女王。

「好！」小鬼一口允諾，立刻動手宰人。

喂喂！我有答應嗎？我有說我的匕首要給人嗎？作人不能這麼獨裁啊！好歹也要問一下我的意見吧？

不一會，小鬼帶著一身的血腥氣回來了，一共花了九分二十七秒。

「匕首、匕首，我有匕首了！」小鬼蹦蹦跳跳的來到我面前，伸手向我討著。

「……」

「怎麼？小黑不想給？」

我不過才停頓一秒，黑玫瑰女王的目光就掃了過來，小鬼也眨著雙眼，表情純真的看著我，一抹殺意自他眼底一掠而過。

「……沒有。」

我敢肯定，要是我現在開口拒絕，這兩人肯定會聯手對付我。

如果只是應付黑玫瑰女王，我還有三成的逃生機會，要是再加上一個小鬼，這機率就又減少一成，我可不想被他們埋在這裡。

「很好。」黑玫瑰女王滿意的點頭，「小紅毛，你剛才的殺意太明顯了，還沒動手，小黑就已經察覺到了。」

「咦？我還以為我隱藏的很好。」小鬼懊惱的皺眉，隨手把我的匕首接過。

「算了！我會繼續努力，讓你不會發現我想要殺你。」小鬼笑容燦爛的道，匕首在他手裡飛舞，他把我玩刀的手法學走了三成。

不愧是黑玫瑰女王看上的人，學習能力還真快！我默默感嘆了一下。

還好我剛才有留幾手，沒有全部展露，不然就虧大了！

山洞裡有很多通道，這些通道通向四面八方，行跡詭異的流風也從看不見底的通道彼端，以各種角度衝入洞窟裡，氣流匯集的交叉點出現了風流紊亂的狀態。

也因為這樣，一些在洞窟裡判斷出口的手段完全無法使用，就只能慢慢摸索前進，謹慎地記住走過的地方，免得在裡頭迷路。

金多多給了一張地圖，地圖把洞窟前面的地形繪製的很詳細，但也只限從洞口往內延伸一公里的範圍，再往前就只剩下零星的幾處，而且還畫得很含糊。

現在我們的所在位置應該算是洞窟的中段，來到這裡以後，地圖沒用了，沿途看守的人也變少了，半小時前還有遇到幾波看守者，現在連一個人也沒見到。

看來，先前進入這裡的幾個團體，人數應該減少不少，不能再分派出來看守，也就是說，從這一段開始，他們真正進入探索階段，不像前面經過的路，隱藏的危險都已經被領先的人除去，他們只要跟著前進就好。

「往右邊。」

黑玫瑰女王腳步不停的往右邊通道走去，我跟小鬼緊緊尾隨在後。

正常的洞穴通道，越往裡走會越黑暗，一直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，剛才我們走到通道的中間段落時，也是處於這樣的環境，但，當我們跟隨黑玫瑰女王往內深入時，通道竟然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。

依照常識判斷的話，這通道的尾端肯定是一個出口，只是世事難料，就像表世界那句話，「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，也有可能是唐僧」，有光的地方不一定是出口，也有可能是其他地方。

當我們走到通到底端時，迎接我們的是一個相當大的洞窟，千奇百怪的透明晶石交錯豎立，大晶石的體積就跟小客機差不多，高度約莫有三百公尺，像柱子一樣的撐著洞窟頂端，而最小的晶石差不多手臂粗細，末端尖銳森寒，如同刀刃、利器一般。

洞窟兩側壁面有發光的流水潺潺淌下，看上去像是一面銀白色水瀑，這發光水流到地面時，形成一條蜿蜒的小溪流，順著起起伏伏的地面往內深入。

這裡的晶石雖然很多，但也不至於讓人寸步難行，幾個跳躍間，我們就輕輕鬆鬆的通過這個地方。

黑玫瑰女王還隨手敲下幾十根晶石、收集了幾十瓶發光流水，當然，我也做出了相同的收集動作。

「這些東西有用嗎？」小鬼一臉好奇的問。

「誰知道呢？」黑玫瑰女王回得很敷衍。

「不知道妳還拿？」小鬼翻了個白眼，似乎是認為她的行為很不正常。

「小紅毛，這你就不懂了。」黑玫瑰女王得意的笑著。「越是來歷不明的東西，賣出去的價格就越高！」

我的想法也是跟黑玫瑰女王一樣，我想，女王大人肯定是想把這兩樣東西賣給聯盟總部，而我收集的這一份，我打算放到黑市拍賣，或者賣給外面的金多多也行。

「……」

聽到黑玫瑰女王的解釋，小鬼低頭想了想，也跟著敲下十幾根晶石、裝了五瓶水，不是他不想多拿一些，只是他的儲物袋攜帶的空瓶子有限，沒辦法像我跟黑玫瑰女王這樣大手筆的收集，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，菜鳥跟資深冒險者的差異。

順著發光的流水往內深入，眼前又是一條分岔的通道，通道一條往左、一條往右，黑玫瑰女王想了想，叫我跟小鬼往左，她自己往右前進。

「十天後洞口集合。」她提出了時間限制。

十天，如果是一般山洞，這已經足夠在裡頭轉上幾十圈；如果是山地鼠人的鼠穴，十天可以讓我們在裡頭逛上四、五圈；如果喜歡建地下城的蟲族巢穴，大概能夠繞個兩圈，但現在這個洞窟我們都探測不出它的範圍，如果這個洞窟比蟲族的巢穴還大，十天時間還真是相當緊迫。

「跟好。」

我領在前頭走去，示意小鬼跟在後頭。

一般情況下，我不會讓別人走在我背後，現在算是迫不得已的情況。

小鬼跟在黑玫瑰女王身邊不到三個月，依照我對黑玫瑰女王的瞭解，這三個月應該是訓練體能、強化格鬥技巧以及學習如何在野外生存，這三項裡頭，自然是以前面兩項為主，後面那項只是零星教著，暫時讓他有個基礎。

在這樣的情況下，自然是由我走在前頭，排除路上的危險與障礙，小鬼他只要謹慎一點，不讓人從背後進行偷襲就行了。

前行了一小段路，腳下踩著的地面不再是石層，而是土壤，一叢叢的發光孢子沿著溪流蔓延開來，這些孢子是暗紅色，就跟土壤的顏色差不多，孢子叢周圍飄著白色粉塵，就像覆著一層薄紗一樣，這些粉塵的光芒比銀白光水還弱一些，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。

通道裡有時會出現一陣陣的微風，風一吹來，孢子上的光塵就會被吹散，眨眼就不見蹤影。

說它「不見」其實也不正確，這些光塵依舊存在，只是它在散開後，存在感變得稀薄，就像融入日光裡一樣。

「站過來一點，不要離開我五公尺。」我沉聲提醒著。

看著見的東西不恐怖，恐怖的是看不見而確實存在的物品，例如可以揮發到空氣中的毒、例如這些光粉、例如病毒、例如具有隱形能力的怪物……

在見到這些光粉時，我隨即散出護體三號菌，三號菌在空中繞出一個直徑五公尺、肉眼完全看不見的繭，把我跟小鬼包覆起來。

小鬼在呼吸之間，自然也把我釋放出的三號菌吸入了，不過這對他的身體無妨，反而對他有益。

就算菌體進入小鬼體內，我依舊能控制它們，如果這些光粉對身體有影響，在剛才一路走來的時候，小鬼應該也有吸入一些，屆時，我可以利用三號菌在他體內進行吞噬，把這些光粉吃掉！

「這東西很危險？」小鬼會意到我的舉動，眨著灰紫色眼珠子望著我，「那我們還要收集嗎？」

「要！」我毫不猶豫的回道。

雖然還不清楚這孢子跟光粉是什麼東西，但只要是沒見過的東西，就能賣出很多錢，那些有權、有身份地位的人都喜歡稀罕的物品，最好這東西只有自己有，別人都沒有，完全不管他們在拍賣場買下的東西，是不是對人體有害、會不會殺了他們。

這種蠢貨的錢最好賺，我當然要大撈一票！

「我收，你站到我後面。」

我本來想叫小鬼退開，可是菌繭的保護範圍只有五公尺，不能讓小鬼離我太遠。

唉～褓姆這個職業還真麻煩，以後有這方面的任務一定要推掉！

考量到這些東西可能有傳染、散播的特性，我翻找出另一個空的儲物袋，把這些孢子收到裡頭存放。

過不久，前面漸漸有了聲響，說話聲、呻吟聲、哀號、械鬥……

我跟小鬼對望一眼，小鬼靠得我更近，就算不看他，我也能感覺到他的身體有些緊繃。

尋著聲音前行，我看到幾個人對著空中一陣亂砍，也不知道他們在砍什麼，有時候這些人會砍到彼此，不過他們好像全然沒有痛覺，又像是皮肉的疼痛讓他們興奮，他們被砍中之後，臉上出現的不是痛楚，而是笑容。

這些傢伙是受虐狂？

還有幾人手上沒有武器，但這不表示他們沒有破壞力，有些人趴著牆壁，用頭猛力的撞牆，有些人把手變成爪狀，不斷抓、撓著自己、掐著自己，他們的指甲深陷皮肉，在身上、臉上抓出一道道血痕，傷口嘩啦啦的噴血，上衣撕成破布，全身鮮血淋漓，那凶狠的模樣就像發瘋了一樣。

除了這些人之外，地上還倒了七、八個人，他們已經沒了氣息，孢子的嫩芽自他們的眼窩、鼻孔、耳洞鑽出，變成灰白色的皮膚覆著薄薄的絨毛，仔細一瞧，那絨毛跟光塵有些類似，都是泛著微微光輝，絨毛呈現細絲狀，細細密密的交錯連結，風一吹來，成片的絨毛就此散開，在空中化為光芒一般的粉塵。

這種「寄生」的情況，我並不是第一次見到，以前出任務的時候也遇過幾次，而小鬼因為是第一次見識到，臉上自然就帶出了緊張與不安，身體也比先前繃的更緊，緊握武器的雙手微微發顫。

「放心，你不會被寄生。」

「為什麼？」小鬼茫然的反問，慌亂神情稍微鎮定一些。

「我做了防護。」懶得多做解釋，我隨口說了一句話帶過。

小鬼理解的點頭，情緒迅速恢復平靜，臉上也再度出現笑容。

「黑玫瑰說你是我的保鑣，你會保護我對吧？」他嘿嘿的笑著，也不曉得是在高興什麼。

「嗯。」

在還沒領到聯盟給的錢之前，這小鬼的命自然要好好留著。

「這些人要怎麼處理？」小鬼把話題拉回重點。

處理？我微微挑眉。

這些人已經被孢子寄生了，現在這種情況，就算我沒有出手，他們也活不了多久，不過……

這些人跟屍體應該有不少研究價值，聯盟老頭肯定會買下。

根據我對市場的瞭解，活體的價碼總是比死屍高，如果能讓他們活久一點……

我想了幾種辦法，卻發現沒有一種可以達到我的要求。

依照我的預估，他們大概再過兩小時就會死亡，我雖然有辦法延緩一些時間，但也拖不了太久。

算了，收不了活的，死的也不錯，再說，我手上還有這些孢子，如果老頭他們真想要活體，可以讓孢子寄生到實驗體身上，效果也是一樣的。

一揮手，幾道刀光閃過，那些還在掙扎的人全被我殺了。

我把屍體跟先前採集的孢子放在一起，反正他們身上也長出芽孢了，跟那些孢子是同類，放在一起應該不會有問題，頂多就是屍體成了孢子的養分，被吸收成屍乾而已。

唔……屍乾跟新鮮的屍體還是有些差距，要不要把幾具新鮮的屍體另外存放？

想了想，最後我還是沒有動作。

雖然身上準備了幾個儲物袋，但接下來還會遇到什麼，我也不清楚，要是現在就把袋子用完，等一下要是遇到好東西，不就沒地方儲存了嗎？

又往前走了一段路，我們來到一處空曠的地方，從放在中央處的石台、光滑的壁面以及鑲嵌在上頭的照明燈看來，這裡肯定不是自然形成，而是人工雕鑿而成。

只是……

誰這麼無聊？特地把這裡挖成這樣，還放出那些消息？

這樣的念頭一出，我又立刻否決了。

不對，剛才經過的那些通道全都是自然形成，沒有人工挖掘的痕跡。

當然，也有一些人手段高明，可以把挖掘過的地方「偽裝」成純天然的東西，不過擁有這項技藝的人有限，而我知道的那幾個人都沒有這麼無聊，會想要跑來這裡作這些事情。

「那邊有東西！」小鬼指著石台的一角。

被他這麼一喊，縮在角落的黑影立刻縮進石台後方。

蠢蛋！我瞪了小鬼一眼。

那個鬼鬼祟祟的傢伙我自然發現了，才想著要不動聲色的抓住對方，這小鬼就先把那傢伙喊跑了！

被我這麼一瞪，小鬼縮了縮脖子，而後又嘿嘿的笑開。

「小黑別生氣，我這就去把他抓回來！」

沒等我回應，小鬼就衝了過去，他才靠近石台，隨即出現一陣「鏗鏗鏘鏘」的金屬撞擊聲響。

在第一波聲音過後，又是一陣細碎的金屬落地聲，地面堆了一堆錐形尖銳物品，不用猜也知道，這些肯定是剛才那傢伙用來攻擊小鬼的。

「這裡有一個地道！」小鬼喊了一聲，然後就沒了聲響。

這個白痴！

我馬上追了過去，那個小鬼已經衝入地道了。

原本以為這個地道是通往下方，結果轉了幾圈後，眼前卻出現朝上走的階梯，而那個搶先追過來的小鬼卻是不見蹤影，也不曉得他到底跑到哪裡去。

依照小鬼的速度，我不可能到現在都還沒追上他，這裡頭一定有問題！

逐漸放慢腳步，我謹慎的觀察四周，這才發現這個通道竟然是以特殊合金製成，就算用雷射槍掃射，也不一定能破壞它。

小鬼可能已經被對方抓走，現在我也只能繼續前進，看看他們到底要引誘我去哪裡。

階梯最末端是一間相當豪華的大廳，高級金屬製成的地面、高級金屬鑲嵌的牆壁、高級金屬拼成的天花板、高級金屬製成的柱子、高級金屬……

這大廳裡的所有東西都是用很貴、非常貴、超級貴的高級金屬製作，看得我眼睛發熱，好想挖下幾塊拿去賣。

除了一堆高級金屬之外，這裡還有用寶石與黃金鑲嵌的桌子、寶石與黃金作成的椅子、武器……

就連那群孢子人穿的鎧甲也全都是用黃金打造、寶石鑲嵌！

靠！你們是錢太多沒地方花是吧？有必要用這樣的裝扮，刺激貧窮而又正直善良的我嗎？小心我殺人搶劫啊啊啊！

小鬼被孢子人用藤蔓綑著，綁在孢子人附近的柱子旁邊，我朝小鬼眨眼暗示，要他把金屬柱子挖下幾小塊，等離開這裡以後可以拿去賣，不過小鬼明顯跟我默契不夠，看不懂我的暗示，他不斷扭動身體，想要掙脫藤蔓。

白痴！

我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，那藤蔓一看就知道跟外面的普通藤蔓不一樣，既然孢子人會拿它綁人，而不是用金屬繩子或其他物品，肯定就是因為它比這些東西還要堅韌，哪有可能被他掙脫？

既然沒辦法靠自己逃生，不如就乖乖等在那邊，順便看看能不能挖下幾塊金屬、敲下幾顆寶石，在可能的範圍內獲取最大利益。

眼前的孢子人一共有二十三隻，在我望向他們時，一隻看不出來跟其他孢子人有什麼不同的傢伙走上前來，他揮舞著手上金光閃閃的武器，嘴裡吼著一堆我聽不懂的話。

我也跟著拿出兩把長刀，謹慎的盯著對方。

看我拿出武器，孢子人的吼聲更加響亮、動作也更加激烈了。

很明顯地，這是要開打的最後警告。

沒等對方先做出動作，我搶先發動攻擊，跟孢子人打了起來，一時之間，鏗鏗鏘鏘的金屬撞擊聲不絕於耳，在這空曠的大廳不斷迴響。

沒多久，這隻孢子人被我攔腰砍斷，不過這種方式根本殺不死他，要對付這種半植物半生物的東西，還是要從最根本的地方下手。

我彈了彈手指，釋放出毒菌七號，沒多久，這隻被我砍成兩半的孢子人開始激烈抖動，而後灰白的身體逐漸變色，從淺灰變成深灰然後轉成綠色，幾道墨綠色液體從他的身體斷面噴出，隨著這些液體的流出，他像消了氣的氣球一樣的扁下，又抖動幾下後，他死了。

同伴的死亡讓其他孢子人相當激動，他們舉著武器包圍上來，開始對我進行群毆！

不得不說，這些孢子人真的很蠢，如果是我，在看到對手能夠放出無形的毒物殺人時，肯定會立刻離開現場，絕對不會衝上前去跟人拼命，他們這種作法根本是上來送死的！

指尖彈動，一道青色煙霧自我掌心泛出，迅速籠罩柱這些孢子人，五分鐘後，他們也跟先前那隻孢子人一樣，變成脫了水的乾扁孢子。

這些脫水孢子同樣被我收到儲物袋裡頭，而原本不停掙扎的小鬼，在看到我出手後，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奇怪，那雙灰紫色眼睛裡透出驚訝、鬱悶、鬥志以及一些我分辨不清的情緒。

走上前，我隨手往他的腦袋敲了一記。

既然是小鬼，就應該像小孩子一樣單純一點，把眼神弄的那麼複雜做什麼？

「你幹嘛打我？」小鬼漲紅了雙頰，氣沖沖的問。

打你還需要理由？黑玫瑰女王揍我的時候，從來不給理由。我微微地挑高右邊眉頭。

看小鬼一副「不告訴我答案，我就叫黑玫瑰揍你」的表情，我還是好新的想了一個理由給他。

「你太弱了。」

「……」小鬼惡狠狠的瞪我兩眼，臉漲的更紅。

我沒有理會他那咬牙切齒的表情，也懶得猜測他眼神裡的情緒，從儲存袋拿出小電鋸後，我開始切割他身上的藤蔓。

就如同我先前的猜測，這藤蔓還真硬！電鋸的鋸刀可是用隕鐵合金製作的，算是相當堅硬的物品，拿它去鋸水泥柱也是輕輕鬆鬆，但現在卻只能在藤蔓表皮鋸出一道小開口，這硬度比我見過的任何一種金屬都還要強。

「這藤蔓到底是什麼東西啊？」見我鋸了半天也鋸不斷，小鬼也納悶了。

你問我、我問誰？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。

如果這小鬼沒有魯莽的追敵，沒有蠢得被孢子人抓柱，現在也就不會落入這種窘境！

以前還覺得這小鬼有點智商，現在看來，這段時間的叢林生活，除了讓他的身手進化成野人，也讓他的智商退化成原始人了！

「藤蔓鋸不斷，你換鋸柱子看看。」小鬼無視了我的白眼，開口提議著。

「……」

對喔！藤蔓鋸不斷，我鋸柱子也行，幹嘛硬要跟這藤蔓死拼？我也變蠢了？

不、不，這只是一時疏忽，絕對不是智商問題。

柱子的材料是昂貴的高級金屬，但它的賣價貴，並不是因為它的質地堅硬，要說道堅硬，自然還是小鬼身上的藤蔓以及剛才的通道比較高等。

這個貴金屬的價值在於，它是煉金術裡頭重要而且稀罕的材料，遇火則化、很容易就被切割開來。

把鋸子往小鬼頭上橫鋸一刀，再讓小鬼抬起雙腳，在他的臀部下方位置再鋸一刀，然後他再扭動幾下，那截斷柱「哐啷」一聲的落在地上，藤蔓也跟著掉下，小鬼自由了。

迅速把那截柱子收入儲物袋，我本來還想多挖幾塊，但一陣天搖地動、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打斷我的計畫，看著開始掉下的天花板跟砂石，不斷傾倒的柱子，我跟小鬼互望一眼，連忙朝出口飛奔而去。

會做出這種大規模破壞的人，肯定是黑玫瑰女王，所以我也不擔心她的安危，依照黑玫瑰女王的手段，她肯定早就找到逃生的出路了。

現在該煩惱的是我跟小鬼，這裡距離洞窟出口可有一大段距離，就算我盡全力奔馳，要衝到出口少說也要半小時。

現在洞窟內倒塌的情況嚴重，頂多十分鐘這裡就會全毀，到時候我跟小鬼就會被活埋在地底。

儘管情況危及，不過我也有我的逃生手段，只是我的方法不適合小鬼，該怎麼處置他讓我很為難……

拋棄？

殺了他？

還好，就在我掙扎時，轉機出現。

黑玫瑰女王有如女神降臨的出現在我們面前，她往上方打穿了一個出口，直通山頂，只要我跟小鬼在山壁完全崩毀前爬出，那就死不了。

我跟小鬼立刻手腳並用的往上爬，黑玫瑰女王的身手矯健，不一會就已經攀到頂端，站在頂端的洞口等我們上去。

還有五十公尺。

「碰碰碰碰……」

頭頂的岩壁不斷剝落，小石塊就不管了，而大石塊則是在靠近我跟小鬼之前，就先一步被我清除。

「不要停下！」

發現小鬼攀爬的速度變慢，我一手拎著他的後領，協助他繼續往上攀登。

還有四十公尺。

洞壁搖晃的越來越劇烈了，要不是有我拎著，徒手抓著岩石壁面的小鬼，就被晃得摔下去了。

懸在半空的我們，距離地面足足有七百多公尺，先不管掉下去會不會摔死，經過幾次強烈的地震，下方的地面已經出現好幾道大裂痕，要是不小心掉到那些裂洞裡，說不定就直接落到地心深處，再也回不來了。

還有三十公尺！

落石仍然不斷砸下，山壁也依舊劇烈搖晃著，而且這晃著晃著……上面的洞口好像小了一點？

唔？我眼花看錯？

「快上來！這洞口要闔上了！」黑玫瑰女王在上端大吼。

靠！還真的要闔上了！

我說，黑玫瑰女王啊！妳要開出口也開大一點，開這一點小縫，地震搖晃幾下，山壁的板塊推擠幾下，這個出口小洞就要被擠沒了，這算什麼啊？

我連忙一手拖著小鬼，一手加快速度往上攀爬。

還有二十公尺。

十五公尺。

十公尺……

「碰、碰碰碰！」

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出現，小鬼攀著的石頭正好鬆落，我連忙一把摟過他，讓他免去摔下去的命運，但這一動，連我也跟著下滑一段距離。

該死！

「快上來！這山要崩塌了！」黑玫瑰女王連聲催促。

在她說話時，大片大片的山壁崩落，其中一塊直接砸到我身上，又讓我下降了幾公尺。

撐過這一擊後，我晃了晃發暈的腦袋，鮮紅色液體隨著我的動作飛濺。

要是一分鐘內再不上去，我跟小鬼都會死在這裡！

沒有多想，我一把揪住小鬼，奮力往上一拋──

「接住他！」我朝上面吼著。

黑玫瑰女王動作俐落的拎住小鬼，沒有讓他再度掉下來。

少了礙手礙腳的小鬼，現在我總算可以大展身手了。

不過，有一句話叫做「計畫總是跟不上變化」，就在我以為我就要可以脫困時，又一次劇烈晃動出現，這次的震動直接讓我攀著的山壁剝落，連帶把我壓在下方，直接帶著我往下摔……

「小黑！」

待在上頭的黑玫瑰女王跟小鬼表情相當驚恐，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黑玫瑰女王出現慌亂的情緒。

「碰！」

一段時間以後，我終於摔在地上，一股劇烈的疼痛襲來，讓我瞬間頭暈眼花，視線逐漸轉黑。

全身的骨頭好像粉碎了，筋骨也分離了，我聽到了血液「嘩啦啦」流出的聲音，聽到黑玫瑰女王跟小鬼叫我的聲音，聽到石頭繼續崩落的撞擊聲……

再然後，聲音漸漸沒了。

我會死嗎？

這是一個相當缺乏智商的問題。

要是我這時候就死了，怎麼還會有前面的故事？

※　※　※

這次的重傷讓我昏睡了好久才醒來，當我醒來以後，發現自己睡在一間白色房間，從房間的佈置看來，這裡應該是聯盟的病房。

就在我嘗試移動身體時，一個紅髮青年走了進來，發現我正在看他，他先是一愣而後驚喜的笑開。

「你醒了！」他快步跑到床邊，笑的相當燦爛。

「……」

我認識這個人嗎？為什麼他會用這種熟人一樣的口氣跟我說話？

「小黑？你聽得到我說話嗎？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？」

那青年面露擔憂的朝我走來，灰紫色眼睛裡透出緊張。

我默默的打量著他，他有著一頭火紅色頭髮，在他低頭時，瀏海略略遮去了他的眼睛。

他的眼睛很漂亮，眼角微勾，聽說這種眼睛叫做「電眼」，很多女生都很喜歡有這種眼睛的人。

見到我沒有反應，他伸手摸上我的臉，照理說我應該要躲避或是拍掉他的手，只是我現在才剛醒來，還沒完全掌控身體，別說拍掉他的手了，就連動一根手指都有困難。

透過皮膚的觸感，我注意到他的掌心跟手指有不同的繭子，練槍練出來的繭子、練冷兵器練出來的繭子、練弓箭練出來的繭子……

這個人肯定有相當的歷練，而且經歷過很嚴格的特訓。

「小黑？你看得到我嗎？」青年一臉不安的看著我。

他的眼神很奇怪，好像我是他什麼重要的人一樣。

「你……是誰？」

我抿了抿乾燥的嘴唇，聲音沙啞的問。

「你……」青年錯愕的一愣，表情顯得相當震驚，「你忘記我了？」

我緊盯著他的表情，仔細觀察幾秒後，我確定他是真的震驚，而不是偽裝。

「你的名字？」我繼續追問。

「費德勒。」他飛快的回道，灰紫色眼眸也是同樣緊盯著我，試圖從我臉上看出什麼。

「費德勒？」這名字好像在哪邊聽過？

我納悶的回想。

「你忘了我？」費德勒的聲音一沉，表情瞬間變得兇惡，「你竟然忘了我！」他渾身發散著騰騰殺氣，好像我下一秒不想起他，他就會直接掐死我一樣。

「我認識一個紅毛小鬼，他的眼睛跟你一樣。」我神情淡然的看著他，「你是他的家人？」

「……」我的話問出口後，紅毛青年的表情變得很古怪。

我也不催促，安靜的等待他開口。

「我就是……」他用著很小、很小的音量說道。

「嗯？」就是什麼？

「我就是他！就是那個紅毛小鬼！就是那個弱小又害你重傷的小鬼！」

他握緊拳頭，怒沖沖的朝我大吼，眼睛瞪得很大，像是想要吞了我一樣。

「不過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，我現在已經變強了！我變厲害了！我已經不輸你了！我再也不會拖你後腿了！」

「喔。」我理解的回應一聲，「我睡了多久？」

能讓小鬼長成大人，我肯定睡了三年以上。

「……五年。」小鬼大口大口喘著氣，隔了幾秒後才悶悶的回道。

「喔。」還真久。

「……」小鬼嘟著嘴巴看著我。

「……」我茫然的看著他。

「你、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嗎？」他不滿的叫嚷著。

說？要我說什麼？

「你長大了。」

廢話！

小鬼直接朝我翻了一個大白眼。

「我的儲物袋在哪裡？」

「賣了。」

「錢呢？」

「黑玫瑰拿去了。」

錢被黑玫瑰拿走，這在我的預料中，不過……

我怎麼覺得我好像忘了什麼？

「啊！任務！」

我之前接了幾個任務，現在一睡就睡這麼久，任務的押金沒了，我的任務成功率也降低了……

「那些任務我幫你解決了。」小鬼抬高下巴，一臉得意的笑著。

還好……我鬆了口氣。

「錢呢？」

「……被黑玫瑰搶了。」

「嗯。」意料之中。

「你、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說嗎？」

還要我說什麼？

「我要睡覺了。」

「……哼！」

小鬼又朝我翻了一個白眼，然後擠到我的床上來。

「你幹嘛？」

「睡覺！」

他直接摟住我，把頭枕在我的肩上。

「……」

這小鬼只有外表長大，心智還是沒長大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