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置整潔的鍊金術教室裡,十多名學生各自坐在他們的位置上,每個人都有一張專屬實驗桌,桌面上放置著天秤、沙漏、蒸餾器、鍊金爐、水晶瓶、燒杯等鍊金器材。
教室後方立著幾個大型材料櫃,櫃子裡頭放置著滿滿的鍊金材料,像是從物質裡提煉出來的溶液、礦石、化學或魔法物質等等,應有盡有,種類繁多。
這裡是大陸上最具知名度的鍊金學院,數百年來,培育出的鍊金人才將近千人,而其中有幾位在鍊金學術界極富盛名,天才鍊金術師「夏弗斯勒」便是其中之一。
現年二十六歲的夏弗斯勒,在學生時代就展露出他的才華,他所發表的幾篇鍊金論文被奉為圭臬,還沒畢業便得到鍊金學界的高級榮譽勳章。
畢業後的他,接受了母校的邀約,留任就職,成為創校以來最年輕的鍊金術教授。
照理說,能夠接受這麼優秀的教授教導,學生們應該會非常開心,甚至是興奮、雀躍,然而,此時課堂裡的學生們,卻是各個身體緊繃、神情緊張,彷彿他們即將被丟到惡龍棲息地屠龍一般。
帶著點急促的腳步聲自走廊傳入教室,隨著聲音接近,學生們愈發坐立難安。
一抹黑影以雷霆萬鈞的氣勢走上講台,一旋身,黑袍在半空中畫出優美的波浪弧度,所有的學生都被來者的氣勢鎮住了。
夏弗斯勒拿著一本老舊的書籍,身穿黑色襯衫、黑色長褲,外頭搭著一件黑色鑲著銀邊的實驗外袍,凌亂的墨綠色頭髮泛著油光,彷彿有幾天未曾梳洗。
比髮色還要稍淡一些的綠眸很快地掃過眾人,學生們立刻挺起胸膛,端正已經很筆直的坐姿。
「我想你們在上課之前,應該已經好好預習過鍊金學的基本知識了,希望今天你們的表現能比上次像樣一點,別讓我誤以為你們只是剛好路過這裡,順便進來旁聽的無知路人。」
夏弗斯勒將書本往講桌一放,隨手往黑板上方的拉繩一拉,一面布幕降下,布幕上頭繪製著一個鍊金方程式。
「現在,有誰能為我解說一下,這張方程式標示了什麼?」
碧綠色目光往學生們掃去,幾名不小心與他目光相對的學生,臉上明顯出現慌張與惶恐神情。
「沒有人能解說?難道你們都沒有事先預習?」夏弗斯勒的語調轉冷,教室裡彷彿被冰雪籠罩,溫度下降了幾度。
「我想你們應該有拿到這學期的課程進度表,難道你們以為那份表格只是一張無用的廢紙?還是說課程進度表上的內容,已經超乎你們的智商能理解的範圍?我記得我可沒有用鍊金密碼填寫那張表格,再說,就算我用了鍊金密碼書寫,依照你們的身份──鍊金學院學生,也該能夠破譯,還是說,我對各位的期望太高,應該將我的標準降低,將各位當成三歲小孩,像個褓姆一樣,每天在各位耳邊叮嚀該做什麼、該學什麼?」
夏弗斯勒嘲笑般的勾了勾嘴角,說話的音調極富磁性且優雅,宛如在耳邊溫柔低語,但語氣卻猶如冬雪般冰冷。
隨著這些近乎可以凍傷人的話語傳出,學生們被凍得抖了抖身子,頭垂得更低了。
他們並不是沒有預習,只是在夏弗斯勒這強大氣場的壓迫下,他們心底的答案早就隨著勇氣一起消失了。
「約翰,你來進行解釋。」夏弗斯勒隨口點名。
被點名到的男學生,蒼白著臉,額冒冷汗的起身。
「呃、呃,尖頭向上的三角形代表熱、火、膨脹,所以製作程序需要用火,而、而尖頭向下的三角形代表水、收縮,所、所以這個程序也需要用到水……」說到這裡,他聽到夏弗斯勒發出一聲不悅的冷哼,全身立刻繃得更緊,喉嚨乾渴。
「除、除此之外,圓圈裡頭有一條直線的記號,那是代表硝石……」
「夠了。」夏弗斯勒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,「約翰先生,我是想聽你解釋這張鍊金方程式的意思,並不是要你進行鍊金密碼解釋。歐樂,告訴我,這張是什麼樣的鍊金方程式。」他叫了另一名同學。
「這、這、這張……」第二位被叫起來回答的學生,全身抖動得更厲害了,「我、我猜想,它、它應該是跟、跟氣流有關。」
「猜想?你是說『猜想』?」夏弗斯勒微微拉高尾音。
「呃,我、我……」對方結結巴巴的「我」了半天,卻還是沒能吐出一個完整的句子。
「沒想到歐樂先生在面對一張無法理解的鍊金方程式時,竟然是像無腦的石頭怪一樣,隨便臆測?」扯了扯嘴角,他勾勒出一抹冷笑,周身氣溫又降低了幾度。
被這道冷鋒一凍,歐樂的臉色更加蒼白了。
「身為鍊金學院的學生,我還以為你們已經瞭解,鍊金術是一門精密科學與嚴謹的工藝,每一個步驟都需要謹慎的推敲,經由一次又一次的演算,小心翼翼推演過程,而後再著手進行實驗,進而追求真實……」
碧綠色雙眼淡淡地環視一圈,隱隱地放射出怒氣。
「要是你們的大腦沒有被硫酸腐蝕,或者是被水銀毒化,你們就應該看得出來,這是一張『傳輸盒』的鍊金方程式,而且是最簡單、最基本,只能進行短距離傳輸的那種!」
當他說到最後一句話時,眾人明顯從音調中感受到即將爆發的怒火。
現場更加寂靜了。
再愚蠢的人也都知道在現在的情況下,絕對不能發出一個聲音,否則等著他們的,絕對會是一大堆的作業、報告跟扣分。
只見學生們以四十五度的角度低著頭,在臉上掛上懺悔、可憐兮兮的求饒神情,只期盼夏弗斯勒教授能接收到他們的悔過之心,饒他們一命。
夏弗斯勒拿出懷錶看了一眼,發現自己已經浪費了十三分又二十五秒在這些事情上頭,臉板得更加嚴肅了。
該死的一群石腦蠢蛋!他暗暗咒罵了聲。
就像商人常說的「時間就是金錢」,對這位鍊金大師來說,這浪費的一分一秒若讓他拿去研究鍊金術,絕對可以讓他多製作好幾樣鍊金產品!
緩了緩氣,他拿出魔杖,隨手一揮,鍊金方程式的圖紙上隨即浮現出註解文字。
伴隨著他的解說,圖紙上的文字也不斷轉換,而底下的學生們也埋頭專心的抄寫。
不得不說,除去脾氣壞、沒耐心、態度惡劣,總是喜歡拐彎抹角的噴毒液這些缺點,在鍊金這門專業上,夏弗斯勒的確是一位十分傑出的人才。
鍊金的步驟、注意要點,什麼時候該添加催化劑,火候溫度該怎麼掌控,全都說得清清楚楚,就連教科書也沒有他說得這麼詳細,看得出來,他花了很多心血在鍊金術的鑽研。
然而,不曉得是不是夏弗斯勒的「冷壓」太強,課堂上還是有學生出錯失誤。
「轟!」一道強烈的白光閃過,伴隨著點點火花,而後是「滋」的一聲,刺鼻的白煙冒出,一個進行到一半的傳送盒瞬間成了灰土。
「……」出了錯的學生,嚇得臉色蒼白、手足無措,透著惶恐的雙眼先是看了看桌上的殘渣,而後又小心翼翼的往教授的方向望去。
對上那冰塊般的視線,他的心像是被冰氣凍住,頓時涼了一大半,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。
「阿克瑞先生。」緩慢而溫和的聲音響起,語氣與說話者的表情絕對兩極,「我記得我曾經提醒過,在進行到第三步驟時,必須先加上『平衡陣列』,否則會導致後續的藥劑出現排斥反應……難道你沒聽見這段的說明?」
「我、我……對不起,我忘記了!」他不安地低頭認錯。
「忘記?這麼重要的步驟,你竟然也會忘記?」夏弗斯勒扯扯嘴角,譏諷道:「難道你的腦袋被水銀毒化過?或者是被食腐蟲在你的腦子鑽了孔,吃掉你殘餘不多的腦漿了?」
「對不起。」低著頭的學生,也只能囁嚅地道歉。
「明天晚餐前,將兩個傳送盒交給我。」
「是。」
夏弗斯勒不喜歡罰寫或是要學生們抄書、交報告,因為那樣只會讓他又浪費時間批改作業,在他看來,鍊金術最重要的就是實地操作,所謂「熟能生巧」,就算知識再豐富,無法做出鍊金產品那也只是空談。
所以他懲罰學生的方式,就是讓學生們將失敗的作品做出來。
「轟!」夏弗斯勒的話才剛說完,又有一名學生製作失敗了。
「……」夏弗斯勒原本就板著的臉,現在更冷了。
「教、教授,我、我、我不、不……」
在夏弗斯勒幾乎可以凍傷人的注視下,那名學生抖得相當厲害。
「一樣,明天晚餐前,兩個傳送盒。」
「是……」學生顫抖的音調中透著哭腔。
在夏弗斯勒的高壓冷氣團下,學生們好不容易熬到下課,當夏弗斯勒開口說了「下課」兩字時,那些學生就像身後有暴龍追趕一樣,非常快速地逃出教室。
沒有理會他們的舉動,夏弗斯勒著手收拾了教材,快步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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