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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仙第五集:這不是常見的○○橋段嗎?上仙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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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面人物:鐵長樂(左)、鳳鏡蓮(右)
第五集:這不是常見的○○橋段嗎?上仙!
簡介:
被吸入黑洞的金渝和蒼胤會有什麼樣的際遇?
為了救人,金渝讓他服下九轉大環丹,卻沒想到好心辦了壞事,讓蒼胤的身體被改造了!
基於歉意以及研究這新奇變化的心理,金渝和蒼胤達成共識,決定暫時一起行動。
在聊天中,金渝意外得知魔修蒼胤竟跟逍遙宗有著莫大的牽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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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憶逐漸回歸,金渝陸續想起了過往,原來夢中那些場景,竟與她有關!
「突然有點想他們了……」看著眼前的細心佈置,她喃喃低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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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當初弄出空間裂縫將妳捲入,又以元神離體脫逃的殺手,元神已毀,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妳面前了。』
在韓非傳來的訊息中,金渝感受到一股隱約的暴虐殺意,這讓她的眉頭微蹙,心底那份不安也越發凝實了。
她在那樣的情況下跟韓非分開,雖然是無可奈何之舉,卻也對韓非的心境造成一些影響,再聯想到她先前無意中察覺到的情況,心底的擔憂更盛。
韓非的心境並不像他表露出來的那般剛強無暇,那裡頭埋藏著隱隱的結、淺淺的裂痕。
若是這心結沒有被外物激發,日後或許會隨著各種際遇機緣、隨著他的視野拓展、閱歷增多、心境轉變而消除,但若是在這結還沒消除時出現了變故……
那可就危險了!
第一章 陰差陽錯
身體像是被片片凌遲,喉嚨乾澀灼熱如同火燒,刺骨寒冰與炙熱岩漿交互侵襲著元神,忽冷忽熱,令人難受至極,無法言喻地痛楚將蒼胤的意識從黑暗中拉回。
「醒了?」旁邊傳來女子的嗓音,聲音清朗通透,如一汪清泉,沁入心神,讓蒼胤的神智更加清明。
「先別起來,你還要繼續浸泡,直到藥液變成清水狀。」
……泡?
這時,蒼胤才注意到自己竟然被扒光了衣服,浸泡在一個大浴桶裡,藥水沒過他的胸口,露出鎖骨以上的部位。
赤身裸體地泡在藥水裡,旁邊還有一位姑娘,再一想到衣服是被誰除去的……
蒼白的面上掠過一抹尷尬而後很快隱去,蒼胤定了定心神,轉而關注起藥浴的配方。
紫色的藥水中翻滾著被切成小瓣狀的綠色果實、細長狀的黃色葉片,以及形似珍珠的乳白色圓形物體……
他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藥味,細細分辨裡頭的藥材來歷。
似檀木的藥香、隱晦的海獸血腥氣、清涼醒神的薄荷涼香、微苦的苦楠氣……
回憶著過往觸碰過、學習過、品嚐過的藥材,蒼胤的劍眉微蹙,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只能勉強辨別出幾種輔藥,無法將這藥液的配方完全解析出來!
打從魔種入體以後,為了自救,他翻盡古籍,花了不少時間鑽研醫術,本身也具有四星煉丹大師的資格,他原以為,自己對藥物的認知就算比不上資深的高階藥師,天底下能難倒他的應該也不多才是!
如今,他以往的自信被現實狠狠打了一耳光,令他尷尬羞窘、難堪不已。
繃著臉,他下意識地抿著薄唇,暗金色眼瞳掠過一抹掙扎,最後,他像是下定決心地用力的閉了閉眼,沒有起身離開浴桶。
外人或許不清楚,但他現下的舉動對於蒼胤本人以及認識他的人而言,無疑是會嚇傻一堆人的舉措。
世人都知道,嘯冥殿的寒蕭魔主最是心狠手辣、最是冷酷無情、最是防備心重!
他雖然擁有一大批手下,卻始終獨來獨往,從不信任他人,就連飲水吃食也不經過別人的手,他只吃自己狩獵的、自己摘採的、自己烹煮的食物,其他那些宴請的、供奉的、來歷不明的東西,他一概不碰。
而現在,他竟然聽從他人的安排,浸泡在連他都弄不清楚成份跟用途的藥液裡……
明知道自己的身體異於常人,不能隨便用藥,否則等待他的後果可能就是死路一條,他卻還是選擇相信對方。
多麼荒謬又多麼怪異的決定啊!
要不是在清醒時立刻探查了元神的情況,確定元神無礙,他肯定以為自己被下了咒術或是被動了什麼手腳!
不過,比起此刻毫無緣故的信任,他寧可認為自己是被對方操控了,否則按照他的身份、他經歷過的種種,他怎麼會這麼輕易的相信一個陌生人?
這般出自他的自我意識卻跟以往截然不同的判斷,只會叫他更加心驚、更加無措!
他艱難地側過頭,望向說話聲音的來源。
僅僅是將腦袋往旁邊轉去的簡單動作,卻讓他耗盡僅有的力氣,痛出了滿頭冷汗。
從他的角度望去,他只能看見那名女子的側面──精緻的蝶形髮飾、烏髮雪膚、窈窕的身形,紫白相間的華美衣裳,閑靜淡然,彷彿融入天地,與自然合為一體的奇特氣韻……
是她?
隨著憶起對方的身份,他的腦中也跟著閃過一些畫面,混沌的思緒更加清明。
──在萬沼地偶遇的一行人,兩名妖修、兩名世家公子裝扮的男修,兩名逍遙宗掌門的嫡傳弟子。
他們與他結伴同行,他獵殺妖獸找尋材料,他們挖掘草藥以及收拾妖獸的屍體,一路倒也相安無事,勉勉強強算是相處融洽。
而後,他遇上了幾波來自無常閣的殺手,對於這些螻蟻,他向來不放在心上,來幾批殺幾批。
他原本以為,那幾個人見到他被無常閣的殺手追殺,應該會與他分道揚鑣,免得被誤傷了,然而他們卻是無動於衷,並且像看戲一樣地待在旁邊觀看,甚至還尾隨在他身後撿漏,收了殺手的儲物袋,順便替他們安葬……
安葬的舉動雖然有些矯情,但對一名殺手而言,死後能有人料理後事,他們也算是幸運的了。
即使是他,也曾經奢望在他死後,能有人將他的遺物送回師門,即使無法葬在師門,把他的遺骸燒成灰燼、灑在師門外圍的土地,他也是願意的。
本以為,在他狠狠殺過幾批後,無常閣那些人就會知難而退,就如同以往幾次一樣,只是他料到了開頭、卻沒料到結尾。
一名埋伏者拿出了碎界石,破開了空間,他被捲進了虛空裂縫之中……
時間和空間就如同天地法則一樣,是難以深入探究、難以掌控的力量──也許步入聖域的聖者能窺得其中一二分的奧妙,只是那境界離他還太遠,他辦不到。
初初進入虛空裂縫時,他還能護住自己,沒有立刻被虛無的龐大壓力撕碎,但他也不能在裡頭多待,多留一刻都會多增加一分的危險,他必須盡快找到出口,讓自己脫困!
然而,出口豈是那麼好找的?
若非確定他會被困在虛空裂縫之中,甚至因此喪命,那些人也不會那麼大手筆,用珍貴的裂界石設下這個殺招!
即使對陣法不怎麼熟悉,他也大略知道,傳送陣、移動卷軸、瞬移符這類物品,之所以能將人或物傳送到另一處,是因為它裡頭鑲嵌著時空座標,若無此座標,傳送者就會迷失在時間跟空間的夾縫中,或是被投入無邊無際的虛無,被那凶險詭譎地虛空絞殺!
位面座標是怎麼來的?
那些符號字元代表著什麼?
這些座標是怎麼定位、怎麼認定它的存在、怎麼被天地法則認同的?
這些問題或許只有鑽研此間學問的聖階者才會知道,大多數的修者只曉得這些座標自上古時期就被修者使用,一直沿用至今。
要在時空夾縫中找到出口座標,這並不是一件易事,根據許久以前的古籍記載,時空夾縫看似靜止,實際上卻是瞬息萬千、變化多端。
眨眼之前,你位於這處,眨眼之後,很可能就被時光的洪流席捲至千萬里之外。
他不記得自己在無垠地幽暗中飄盪多久,只記得在他快要撐不下去時,腰上突然一緊,一條帶子纏住了他,而後金渝出現在他面前,往他嘴裡塞了一顆丹藥,而後一手摟著他,一手破開了空間,帶他來到一處陌生的地方。
從空間裂縫脫困後,蒼胤還沒來的及看清楚身處環境,體內的靈氣突然一陣紊亂、魔氣瞬間沸騰,兩股互斥的氣流在他體內暴衝肆虐,逼得他吐出一大口血,整個人狼狽的暈了過去。
再然後,便是他醒來的現在……
她到底對我做了什麼?
想起導致這一切後果的不明丹藥,蒼胤壓下心頭的殺意,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。
在不清楚那顆丹藥以及這桶藥液的用途之下,他自然不會魯莽的殺了對方。
經歷過那麼多事情,年輕時的衝動、傲氣早就磨消,餘下的只有寒霜鋒芒般的銳意,以及刻入骨血靈魂的執念。
儘管蒼胤已經相當收斂自己的怒火,金渝的神識還是感應到他的情緒波動,察覺出對方對自己的殺意,即使對方的境界比自己高出許多,她的情緒依舊平靜,毫無一絲一毫的懼意。
這番自信全來自於她逐漸復甦的記憶。
衝入那個空間裂口之前,她的腦中恍惚掠過一些影像,而破開虛空,來到這座宮殿後,她記起了更多過往,雖然不是全部,而且大部分的記憶都是斷斷續續的,卻也給了她充足的底氣,並讓她明瞭了一些事。
她是地球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金渝,卻也是夢境中、出生於上古時期的耘。
或者該說,夢裡的耘以及那些夢境,是她的前世。
她原本以為的靈泉空間、穿越後出現的遊戲技能、管家夏蓉以及靈寵,其實都是耘原本就擁有的,只是不曉得因為什麼原因,她在重生成金渝的時候遺忘了,而與她的神識合為一體的靈泉空間也被封印起來。
現在她所在的這座殿堂,是她前世突破成神時,煬驥和塵巳聯手為她打造的賀禮,因為她在這裡存有一分神識,她才能從那無垠的虛無中來到這裡,否則,按照她現今如此低微的境界,即使她能動用血脈之力牽引天道法則之威,想要帶人從時空夾縫中脫困還是有相當難度的。
只是……
眼角餘光往蒼胤身上一溜,金渝心底暗嘆一聲。
她原本是好意,誰料到最後卻壞了事呢?
縫補衣物的動作告一段落,她收了最後一針,截了尾線,手上的衣服總算完成了。
這是一套男子的衣裳,外袍、裡衣、褻褲、腰帶、襪套、靴子一應俱全,款式取自於蒼胤原本的那套,只是顏色改了。
那套衣袍被虛無空間裡的暴風刮出好幾道長口子,防禦力毀損大半,而後又因為要讓他浸泡藥浴,她在脫他衣服時不小心下手重了,直接把衣服扯成碎塊、散成粉塵……
毀壞了對方的衣服,她自己也是感到很意外。
她不過是收回放在宮殿裡的一抹神識,好讓元神獲得神力滋養,結果先祖血脈卻也因此甦醒,促使她的體質改變、血肉骨骼凝煉的更加強健……
而她又一時沒意識到自己的改變,在抓起蒼胤的衣服時,拎起衣服的力道就將衣襟給撕下一塊,看著那塊破布,她錯愕的一愣,指尖的力氣不小心加重,然後那碎布就成了粉末……
她本來想著,只是衣襟破了,待會兒縫補一下就行了,但脫衣服這件事還是需要進行的,藥浴最怕的就是摻雜了其他東西,導致藥性產生改變,而蒼胤身上的長袍,不管是材質還是上頭附加的符紋,都具有導致藥液變化的物質,絕對不能穿著它浸泡!
於是,她放輕了動作,小心翼翼地用食指與拇指捏起衣角,試圖不再破壞這件衣服,然而,她還是高估了這件衣服的防禦力,低估了自己的破壞力,幾次嘗試過後,那衣服被她撕開好幾個破洞、扯出好幾道裂痕。
看著衣服被蹂躪過後的慘狀,她想,就連乞丐穿的補丁衣服都比它完整。
最後她乾脆放棄保留服裝的完整性,三兩下扯碎了長袍,拎起被她扒得光溜溜地蒼胤,將他浸泡在藥浴裡。
整套動作用不到一分鐘就完成了,相當俐落流暢!
「我弄壞了你的衣服,重作一套賠罪。」金渝拿著做好的衣服站起身,將衣袍展示在蒼胤面前,「不曉得你喜歡什麼樣的款式,就按照你之前的那套做,這套比你之前那套的防禦力好多了,至少不會一扯就壞……」
「……」蒼胤板著臉,頗為無語的看著她。
他那套法袍可是蒐集了不少上等物品,耗費不少心血才製成的,足以擋下先天十重的攻擊,要是拿到拍賣場去,必定能賣到數千萬的高價,她竟然嫌棄它?批評他費心製作的法袍脆弱?
是誰給她的膽子,讓她口出妄言!
帶著幾分不滿、幾分不甘、幾分憤怒,蒼胤格外仔細地檢查那套衣服,卻發現這套衣裳還真是無可挑剔,不管是使用的材料、作工、鑲嵌的符紋……全都比他之前作的那套還要出色,用料也更為高級。
蒼胤鬱悶了,不滿了,周身的冷氣更盛了。
「腰帶的繡花我不喜歡,去了。」他雞蛋裡挑骨頭的說道。
腰帶的繡花圖樣是六角形的雪花樣式,金渝想著他是冰系功法,這雪花樣式恰好與他的功法相對應,這才加上這圖案,沒想到對方卻不領情。
金渝不置可否的聳肩,反正這繡花只是裝飾的,並沒有特別的作用,一個意念就能抹掉,不算麻煩。
「你昏迷的時候,我給你放了點血,摻在材料裡頭,有了精血作引,你祭煉它的時候就能事半功倍……」
金渝將衣服整整齊齊地疊起,放到一旁。
「先前在虛無之中,我見你傷勢頗重、元神也受了損傷,便讓你吃了九轉大還丹,九轉大還丹除了能夠醫治內外傷、解毒、治病之外,還有洗筋伐髓、增加修為、突破境界障壁等功效……」
金渝將九轉大還丹的效用說了一遍,而蒼胤也知道這件事情肯定跟自己現狀有關,聽得相當仔細。
「我原本以為,雖然你的術法中含著道韻,但既然你已經入了魔道,就應該已經將靈氣轉成了魔氣,畢竟魔道不能兩存,在一般情況下,陰氣與陽氣也不可能共容,卻沒想到你是因為體內的魔種入魔,而不是因為修煉功法或是心魔所致,這點是我疏忽了……」
當金渝提到魔種二字時,她感覺到蒼胤的身子瞬間繃緊,原本壓制的殺意與狂燥之氣蔓延開來,就連眼角的胭紅彷彿也更明豔幾分。
被強大的威壓壓迫著,金渝並沒有就此住口,而是自顧自的往下說。
「你為了壓制魔種的至陰火氣,在體內植入了至陽的寒物『玄冰種』,用它平衡以及壓制魔種,用它克制了因為魔種而產生的嗜殺和暴躁之氣,為了保持兩者的平衡性,你還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了改造,叫我驚訝的是──這麼天真、這麼膽大妄為、完全無法預料結果、幾乎可說是找死的作法,你竟然成功了!真是太不可思議了!」
她望著蒼胤的目光有好奇、有驚訝、也有發現新奇實驗品的興奮,而被金渝這一串形容詞──天真、膽大妄為、找死、不可思議──給砸在腦袋上的蒼胤,臉色變得更加冷硬難看。
自從他成為魔主以後,沒有人、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的口氣對他說話!
「你沒有因為魔種與玄冰種的互斥而爆體,還自創了新的修煉功法,巧妙地運用魔道二氣,讓它們以你的身體為媒介,自成一個特殊的循環……這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,你真是太幸運了,簡直是受到天道眷顧的寵兒!」
寵兒?呵!
蒼胤露出一抹諷刺而鄙夷的笑,心底甚至惡意的想:要是讓她也體會一次他的人生,她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嗎?
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開心,進而引起了蒼胤的反感,金渝乾咳一聲,收斂幾分笑容,迅速將話題拉回。
「九轉大還丹的效用是清除體內的有害物質,並重新焠煉身體,讓服用者的體質更加純粹。你服用九轉大還丹之後,因為你改造了身體,還用符紋陣法把玄冰種、魔種與身體聯繫在一起,九轉大還丹因此認定魔種和玄冰種是你身體的一部分,所以它便將魔種與玄冰種凝煉在一起,換句話說,現在那兩樣東西現在是確實地合而為一,而不是分開的……」
說到這裡,金渝刻意停頓下來,讓蒼胤能理解這番話。
而蒼胤在查看體內狀況,發現魔種和玄冰種融合成一個球體,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分據兩處後,也的確理解了。
只是憑他現有的知識,他無法對這番改變做出更進一步的判斷,這讓他生出幾分懊惱和怒意。
他不喜歡計畫中的事情出現變化,不喜歡控制中的事情脫序,尤其這個無法預測、不能掌控的物件還是他的身體,他的性命跟未來!
「繼續。」他面無表情、聲音冷硬的催促。
「現在我有好消息跟壞消息要告訴你。」說話時,金渝也不忘關注他的情緒。
蒼胤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相當明顯地諷笑。
都已經這樣了,還能有什麼好消息?
他覺得金渝的說詞只是想要寬慰他,而他,不需要任何的同情。
看出他的想法,金渝微微一笑,說道:「好消息是,魔種跟玄冰種結合後,它的負面效果消除了,也就是說,你不用再擔心會被它影響心智,也不用擔心你會變成嗜血嗜殺、毫無理智的荒獠……」
「……」對此,蒼胤異常地沉默了。
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的確是一份驚喜,是他渴望已久卻苦求不得的好結果,喜得他滿心茫然,甚至覺得惶恐、無法置信。
打從被植入魔種以後,他就一直過著膽顫心驚的生活,怕自己會被魔種吞噬,失去理智、失去思維、失去人性、失去他的尊嚴與驕傲,變成荒獠那種噁心怪物。
因為害怕、因為不安、因為各種顧慮,他離開了師門,遠離了尊敬的師父和至親好友,也不敢與他人太過接近,他怕自己發狂時會殺了對方,甚至是吃了對方!
隱姓埋名,離群索居,孤獨地漂泊了許多年,受盡各種嘲笑羞辱、輕蔑鄙夷,歷盡各種艱辛滄桑,以往的意氣風發全被歲月磨消……
現在回頭想想,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麼撐過來的。
他承諾過師父,即使過得再艱難、再痛苦,他也會好好活下去,不會放棄治療自己的希望,所以他沒有自盡,但另一方面,他又覺得活的很辛苦、很痛苦。
既然不能自殺,那就讓別人殺了自己吧!──抱持著這樣的想法,他選擇了殺戮最盛、局勢最混亂、宵小惡徒最多的蕪穢之地作為停留處。
在一波又一波地腥風血雨的廝殺過後,他沒死,而且還陰錯陽差地擁有了勢力,創建了嘯冥殿,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魔主……
戰戰兢兢地過了那麼久,還以為永遠逃脫不了這命運,結果困擾他半生的難題,竟然因為一顆丹藥就解決了?
「……妳確定?」他澀聲問道。
魔種真的消除了?
他真的正常了?
他真的……不會變成荒獠了?
「嗯,我確定,不過……」
轉折的語氣讓蒼胤眼瞳一縮,才剛飛揚的心瞬間下沉,如墜寒窖。
果然還是不行嗎?
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,暗金眼瞳失去了光彩,就連眼角的胭紅也淡了幾分。
「現在我要說的是壞消息。」金渝直視著他,眸光溫和澄澈,透著些許安撫之意,「因為九轉大還丹融合了魔種與玄冰種,還重新焠煉了你的靈肉骨血,你現在的體質變得相當特殊,以往你修煉的功法怕是不能再用了。」
「……」蒼胤沉默地聽著,等著對方進一步的宣判,等著承受更沈重的惡耗,但金渝說到這裡就打住了,遲遲沒再往下說。
「然後?」他皺眉催促。
「什麼然後?」金渝回以茫然。
「妳的壞消息就是我不能再用以往的方式修煉?」他不確定的詢問。
「對。」金渝篤定的點頭。
「……就只是這樣?」蒼胤無法置信的反問:「除了修煉功法之外,妳沒有其他的話要說嗎?」
沒有其他更糟糕的狀況要說明嗎?
「其他?」金渝皺了皺眉,帶著一絲遲疑的回道:「你現在是一半魔修、一半道修,我以前只見過半魔半妖,沒遇過你這種情況,接下來我想觀察你一段時間,至於功法……要是你不介意,我也可以幫著你完善,但我只能確定新的功法合用,不能保證你能用它修煉到哪一步。」
「我還會變成荒獠或是其他類似的、毫無人性的魔物嗎?」見對方遲遲沒說出自己最擔心的部份,他乾脆主動開口詢問。
「不會,魔種已經被融合掉了,沒了魔種,你不會變成荒獠、魔人或其他魔物……這件事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?」金渝萬分不解的看著他,心底更是暗暗嘀咕:難道魔種跟玄冰種融合以後還會讓記憶力衰退?
「不會?妳確定?」他又問了一次,完全忘記自己在不久之前問過同樣的問題。
「我確定,我肯定,我保證你不會變成荒獠,不會失去人性!」他一再的反覆確認,讓金渝有些不耐煩。
她都已經說得那麼清楚了,還有什麼可質疑的?
要是換成耘的性格,她早就直接轉身走人,不再理會了!
「呵呵……」蒼胤垂下眼眸,扯了扯嘴角,低聲笑開。
而後,他的笑聲逐漸轉大,逐漸變得顛狂,像是要將所有欣喜、激動、壓抑全都潑灑出來。
再然後,笑聲裡頭出現哭音,冷峻的臉龐也落下了兩行淚。
他聲嘶力竭地大哭著、大笑著、嘶吼著、悲鳴著,神情似悲似喜,似清醒似瘋癲,似解脫似茫然,似無措似哀慟……情緒極為複雜,難以分辨。
也難怪他會出現這般反應,長期壓在心上的巨石、懸在頸上的奪命刀突然卸下,換成另一個人,恐怕也不會表現的比他好。
陷入自我情緒之中,意識混亂的蒼胤,此時正站在命運的轉換點,一腳地獄、一腳天堂。
要是他能破除心障、掙脫桎梏,他的心境就會往上躍升,從此海闊天空、獲得新的蛻變,對他而言,是一件極好的喜事,但他若就此沉淪,甚至被過往束縛、迷失於意念的幻境之中,他就會走火入魔,輕則發狂、重則成為廢人,人生也就止於現在了……
在這種情況下,一般人都是會替對方護法,避免外物干擾當事者,然而,他們現在可是在金渝的宮殿裡,這宮殿融入了耘的神印,先別說會不會有他人闖入,就算真的有人闖了進來,這裡的一切也全在她的神識掌控下,她隨便一個意念就能困住對方,甚至是讓對方灰飛煙滅,絕對不會讓蒼胤受到影響。
於是,金渝發現蒼胤受困於心障後,便閃身進入靈泉空間,去找她的靈寵「東三兒」。
隨著她的神識和血脈甦醒,空間佔地變大了許多,邊界的灰色霧氣往後退了數千里遠,露出一大片先前被遮掩的景象──遠處是一座座的山峰,有的寸草不生、有的罩著白雪、有的綠意昂然,再往前一些,較靠近金渝這方的位置,左側立著幾棟造型不一、或高或矮、或寬或窄、或古樸莊嚴、或精美典雅的建物,右側則是矗立著一棵相當高大的樹,樹高兩千丈、頂端的樹冠也有近兩千丈的寬。
樹木的粗大樹幹如玉石般潤澤光滑,卻又泛著金屬般的光芒,茂密的葉片晶瑩透亮,如璀璨星光,若是更仔細的觀察,便會發現那棵巨樹竟是由兩棵樹纏繞盤旋而成!
此樹便是神樹扶桑。
除此之外,空間裡頭的靈氣也較以往豐沛,花草樹木青蔥翠綠、色澤鮮艷,處處呈現生機勃勃的景象。
閃爍著橘金色光輝的靈泉裡浸泡著一顆蛋,那蛋便是東三兒所化。
「……我回來了。」金渝輕輕撫上蛋殼,黑眸透著心疼。
東三兒是煬驥尋來給耘的生日禮物,為了這份禮物,煬驥跟龍族打了不少架,把東海鬧得天翻地覆,後來還是族裡的祭司出面跟龍族洽談,許了對方不少好處,龍王這才同意讓小青龍與她定下契約。
東三兒的性格天真、活潑、好鬥又愛吃,雖然還是幼兒、沒什麼力量,卻最喜歡找煬驥打架,每次看到東三兒用牠稚嫩的乳牙咬在煬驥的手臂上,金渝就覺得牙疼。
煬驥可是得了盤古遺骸,並將那截骸骨煉入體內的人,這導致原本就身負神力的他,皮肉筋骨也被淬煉的極為堅硬,小青龍的牙齒雖然是龍牙,卻也只是稚獸的乳牙,比不上成年龍牙的殺傷力,而煬驥的皮肉就算讓成年青龍來啃咬,也是吃力萬分。
從復甦的記憶中得知,在前世的耘掉入時空裂縫失蹤後,東三兒為了找回她,穿梭了無數的位面,終於才在地球感應到她的存在,因為龍力近乎耗竭,死腦筋的東三兒乾脆發動血脈之力,以修為倒退作為代價,用雷霆金光破開位面,想要帶她返回。
而她之所以在穿越過來後不斷夢到了前世,也是因為東三兒那傾注了性命的雷電喚醒了她的神識。
至於那些她原以為是從遊戲裡帶來的道具、裝備等物,則是她在穿越時空的途中,元神為了保護肉體不被空間撕裂,自動放出神光化成護具,又因為耘的意識還沒完全覺醒,意識的主控者為金渝,那神光所化的防具外貌便成了她所熟悉的遊戲道具。
只能說,一切都是陰差陽錯、巧合萬分。
白玉般的指尖在蛋殼上滑動,柔軟的指腹貼在冷硬的蛋殼上,感受著龍蛋裡頭的微弱脈動。
分出一絲神識進入龍蛋,小心翼翼地貼上那抹虛弱的龍魂,甫一觸及,一股欣喜之情順著神識回傳,夾帶著東三兒的深切關心。
金渝一怔,心底泛起了暖意,諸多過往也一一湧現,無數地話語哽在喉間,最後化成了一聲輕嘆,緩緩吐出。
「傻三兒……」烏亮的黑眸泛著晶瑩淚光。
東三兒已經可以化形成人,卻為了她,不惜讓修為倒退,甚至變成龍蛋,若她的意識沒能及時甦醒,他就會在蛋裡逐漸失去生機,變成化石。
「你既以赤誠待我,我也必不負你。」她信誓旦旦的承諾道。
她凝出一滴心頭血,將它引入龍魂裡,讓他吸收。
吸收了精血的龍魂,生命力瞬間增強不少,魂體也較先前還要凝實幾分。
而損了珍貴精血的金渝,紅潤的面色轉為蒼白,就連眼底的神采也黯淡了些許,泛上了疲倦,不過這一切她全不在意,她咬破指頭,以指為筆、血為墨,在龍蛋的蛋殼上描繪陣法,不多時,一個古老的陣法完成了。
她一手覆蓋在龍蛋上方,一手平舉向外,掌心對著扶桑神樹的方向。
低聲念動口訣,將扶桑神樹的光接引過來,以她的身體為中轉站,自另一隻手輸入龍蛋,讓龍魂吸收。
知道這光芒對自己有莫大好處,龍魂貪婪地吸取著光芒,恨不得將神樹的神光全數吞進肚裡,一滴不漏。
與此同時,龍蛋浸泡著的靈泉也有了動靜,以龍蛋為中心,一圈圈地漣漪泛出,形成一圈圈水波,而後水波逐漸增強、增高,最後繞著龍蛋旋轉起來,如同水龍捲一樣地包裹住龍蛋。
這景象持續了很久很久,若不是金渝的神識足夠強大,身體又經過血脈復甦改造過,她早就因為過度的靈氣沖刷而爆體了。
即使如此,她的情況也不怎麼輕鬆,唇無血色,冷汗淋漓,身軀僵硬發顫,撐得極為吃力。
「啪!」水裡先是傳出一聲破殼輕響,而後又歸於平淡,沈寂幾秒鐘後,又接著出現一串破殼聲響。
見狀,金渝斷了光束的傳輸,收了手訣,身子晃了晃,腿一軟,人就這麼虛弱地倒下,伏倒在地。
無視自身的狼狽,她目光灼灼地盯著龍蛋,關注著它的變化。
以血繪製的陣法已被龍蛋吸收,白色的蛋殼因幼龍的破殼而出現了裂縫,黑色的裂縫逐漸增多,最後終於開出了一個小缺口,缺口裡隱約可見一抹纖細白影。
「加油!再用點力!殼快破了!」金渝握緊拳頭,為對方加油打氣。
破殼而出這件事她不能幫忙,幫他就等於害了他,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、焦急著,等待東三兒衝出蛋殼的那一刻。
隨著時間流逝,蛋殼上的缺口越來越大,金渝已經能見到東三兒的小腦袋了。
下一瞬間,一抹銀白透著粉色的身影如箭矢般疾射而出,夾帶著滔滔水浪衝向金渝,就在即將撞上的那一刻,小白龍穩穩地懸停在她的面前,他所禦駛的水浪也在他停下的這一瞬間消散無蹤,連一滴水花也沒有濺到金渝身上。
「嗷嗷~~」小白龍親暱地用小腦袋磨蹭她的臉頰,稚嫩的叫聲透出滿滿地孺慕之情。
金渝以她的心頭血滋養龍魂,又施法讓小白龍重獲新生,以另一個角度來說,她也算是東三兒的「母親」,故,小白龍對她產生這種情感再正常不過。
小白龍破殼時耗費了不少力氣,不過才跟金渝鬧了小半會,他就面露疲憊,小腦袋一點一點地,不斷地往下垂。
金渝托起他只有兩指寬、半臂長的身軀,將他放回閃著橘金光芒的靈泉裡頭,讓靈泉繼續滋養他。
「乖乖睡覺,我先出去外面忙。」她親暱地拍拍他的小腦袋,得到一聲稚嫩的龍吟回應後,閃身離開空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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