貓步慢行

「崇、崇敬而悠遠的深淵，我、我祈求著祢的力量，從那燃、燃燒的煉獄之中，從黑暗深處，背離聖、聖光的我，將召喚祢，高傲的惡魔，我、我將與你締結契約……」

結結巴巴地，蜜亞站在以彩色粉末繪製成的魔法陣外圍，念誦著惡魔召喚咒。

施咒完畢，她慌張地將事先備好的召喚水晶，丟入魔法陣的中心圓圈位置。

水晶甫一落地，就如同落入池水般，被地表緩緩的吸收了。

在水晶完全沒入地表的同時，銀白色的光芒夾帶著黑氣衝出，如同一道小湧泉，魔法造成的狂風吹動著蜜亞的衣襬與秀髮。

這樣的情況維持了幾秒，魔法光泉逐漸縮小規模，而後又隱於地表。

「呱呱、呱呱！呱呱、呱呱呱……」

響亮的蛙鳴聲傳出，定眼一瞧，光泉退去的位置窩著一群拇指大的金蛙。

「……又失敗了。」無力地跪倒在地，蜜亞的額上覆著一層薄汗。

「我叫妳召喚惡魔，妳召喚小金蛙做什麼？」斜倚在牆邊，克莉絲汀無奈的扶額。

「我盡力了。」扁著嘴，她也是極度無奈。

「真奇怪，妳的資質明明很好，怎麼會搞成這樣？」盯著蜜亞，克莉絲汀感到百思不解。

教導她召喚術已經三個多月了，一些基本的、沒什麼攻擊性的小妖小怪對她來說不成問題，一下子就學會了，初次學習召喚惡魔時，她也成功過……就那麼一次而已。

之後，不管她再怎麼嚐試、再怎麼努力，惡魔始終沒再出現過。

難道是因為恐懼？克莉絲汀思考著這個原因。

初次召喚出惡魔時，蜜亞被對方的氣勢嚇得臉色蒼白，完全無法靜心控制，若不是克莉絲汀在旁邊守著，她恐怕就讓惡魔給啃了。

「妳肚子餓了吧？我、我去烤布丁給妳吃。」接觸到克莉絲汀審視的目光，蜜亞心虛地藉故開溜。

今日的課程就在蜜亞逃離後結束，或者該說，她們每天幾乎都是以這種模式做為終結。

尾隨在蜜亞身後步出地下室，克莉絲汀悠哉地坐在客廳翻閱雜誌，等待她的烤布丁。

幾隻綠皮小妖跑到她身邊，嘎嘎呱呱的嚷著。

「嗯？沒有，這次一樣沒成功。」克莉絲汀回的乾脆。

「嘎嘎？」偏著頭，綠皮小怪晃了晃尖長大耳。

「她不想繼續練習。」克莉絲汀頭也不抬的回。

「嘎嘎、嘎嘎！咕嘎呱呱呱！」綠皮小怪們一連串的嘟嚷著。

「吵死了，我不想聽。」克莉絲汀任性的摀住耳朵。

見她這模樣，綠皮小怪們嘆了口氣，翻找出筆記本與筆，開始在紙上振筆疾書。

蜜亞是學生，妳是老師，她不想學妳要逼她啊！

蜜亞是可造之材！不可以荒廢！

要幫助她突破瓶頸。

「順其自然吧！」克莉絲汀慵懶的側躺在沙發上。「她如果無心學習，就算我逼迫她也沒用。」

而且，除了召喚術跟闇黑魔法七零八落以外，蜜亞其他功課學得還可以，魔法基礎觀念不錯，治療術也有一定的水準，凱特甚至還跟她外借蜜亞去幫忙呢！

「雖然跟我預期的不一樣，可這也算是一條路。」克莉絲汀氣定神閒的道。

相較於她的閒散態度，綠皮小怪們卻相當擔憂。

要是刺客找上門，蜜亞很危險！

前兩個星期，也就是她們從戰場前線返回不久，家中突然出現刺客偷襲，若不是克莉絲汀早就在房屋內外安了結界，恐怕蜜亞的性命早就沒了。

「擔心什麼？」克莉斯汀艷麗的揚起笑容，「外頭不是躲了一堆聯盟保鑣嗎？」

與蟲族的一役，蜜亞的事蹟早就在聯盟裡頭迅速傳開，不少隊長、高層都覬覦著她的能力，希望日後可以網羅她加入自己的隊伍，還派了不少人來探聽她的事情，察覺到蟲族派刺客埋伏，聯盟隨即命人暗中輪班保護。

「雖然能力弱了一點，不過應該還是可以勉強撐一下，讓其他人趕來救援。」克莉絲汀語氣悠哉的笑笑。

「咕嘎嘎、嘎嘎嘎……」

綠皮小怪對此還是很不放心，甚至，就連待在書架上的書本們，也出現了細碎的討論聲。

「吵死了。」藍眸一掃，克莉絲汀臉上透出不悅，「一直嗡嗡嗡、呱呱呱的，要我怎麼看雜誌？」

「布丁烤好了。」端著香氣撲鼻的布丁，蜜亞笑嘻嘻的走出廚房。

也就在她現身客廳時，綠皮小怪跟書本們的聲音才驟然止住。

「怎麼了嗎？」金棕色瞳孔眨了幾下，對這份靜默感到困惑。

「沒事。」克莉絲汀從側躺換成坐姿，將烤布丁接過手。「妳下午不是要去幫凱特的忙嗎？該準備出門了。」

「好，那我出門了。」提著點心籃，蜜亞開心的離開。

在她來到前院時，門口已經有一台聯盟專車在等待。

起初蜜亞總是搭著綠皮小怪的車子前往聯盟，之後的某一天，幾位聯盟成員想要搭個順風車，那次的搭乘，讓他們見識到綠皮小怪的開車方式，眾人被嚇得魂飛魄散，還為此舉行了一次秘密會議。

為了保護蜜亞這個難得的人才，不讓她因交通意外而喪命，他們決定派遣專車負責接送。

對於這項措施，蜜亞其實不太樂意接受，習慣綠皮小怪開的車，初接觸到其他駕駛的車時，她總覺得開的好慢。

蜜亞好幾次都在心底嘟嚷，明明小怪們十多分鐘就能抵達的路程，為什麼他們花上將近一小時的時間？

她向札克抱怨，當札克向對方提出反對意見時，對方要他試乘一次綠皮小怪的駕車……

而後札克就跟聯盟的那些人站同一陣線了。

「明明就很安全。」她不滿的嘟嚷。

「安全個屁！那根本是用來殺人的駕車技術！」剛下車的他，臉色蒼白，勉強能站立，「老子要妳搭聯盟的車，妳就給我去搭！不准有其他意見！」

「可是……」蜜亞還想反駁，但，札克卻哇地一聲吐了起來。

「你、你還好吧？」她急忙替他拍背，綠皮小怪遞上面紙與水。

「我、我警告妳，絕對、絕對不准搭他們開的車！」在嘔吐的空擋，札克不忘叮囑。

「嘎嘎？」綠皮小怪拍拍他的肩，遞上一本簿子，翻開的空白頁上寫著。

遜咖！

「遜？你說老子遜？」火氣一上來，札克爆跳如雷的大吼：「該死的傢伙，不過是克莉絲汀的手下，跩什麼跩？老子出生入死的時候，你們在做什麼？清掃家裡？澆花種草？竟然敢說老子遜？」

「嘎嘎嘎嘎，咕嘎嘎嘎！」

至少我們不像你，會暈車！

「誰暈車！老子才沒有！」札克矢口否認。

是嗎？那要不要再搭一次看看？

「……」聽到這項邀約，札克面色難看的頓了頓。

怎麼？怕了？放心，這次我們會開慢一點，不用怕。綠皮小怪們笑得戲謔。

「靠！老子會怕？笑死人了！坐就坐！」札克又坐回車上。

蜜亞才想跟著上車，卻被綠皮小怪們拉退了。

「咦？你們……」

留下，等我們兜風回來。

臨關上車門前，綠皮小怪們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。

車子一發動，車身的外觀立刻起了變化，車尾出現了幾根長管子，左右各一組，原地催了幾次油門後，那些長管子突然噴出火焰，緊接著，剎車一放，車子就像火箭一樣衝出，衝勁連帶捲起強風，將蜜亞的頭髮與衣襬吹得紛飛，她不過是眨眨眼，車子就已經跑得不見蹤影。

札克他們這次的「兜風」，足足耗費了一個多小時，當他們返回蜜亞面前時，札克掛在車窗上，虛軟的像一灘爛泥。

「札克、札克你沒事吧？還好嗎？」見他面色蒼白，冷汗淋漓的模樣，蜜亞擔心的抓著他搖晃。

「別、別再搖了，我、我頭好暈，嘔～～」快速抓了塑膠袋，札克悶頭狂吐。

「嘎嘎、嘎嘎。」輕拍蜜亞的肩膀，綠皮小怪交給她幾包物品。

「這是……」

打開一瞧，發現那是城市裡的各項特有產品。

「西城區、東城區、上城、下城區……你們剛才繞了整座城市？」蜜亞大感訝異。

若她的地理觀念沒錯，這幾個地方，光是一個區域就足足要開上一小時的車子了。

「嘎嘎嘎嘎……」綠皮小怪朝她搖搖手指，在紙上寫道。

只繞半座城。

只繞半座城？蜜亞額冒冷汗。一般而言，這種路程少說也要一天光景啊！

後來，在札克強烈的堅持與抗議之下，蜜亞被迫接受聯盟專車接送，往返於克莉絲汀的住所以及聯盟之間。

「到了。」司機將車子停妥於聯盟的正門。

「謝謝。」

下車之後，蜜亞快步跑入建築物裡。

沒有直接去找凱特報到，她穿過幾條走廊，搭著電梯，來到Ｅ－２３小隊辦公室前。

「大家早安。」推門而入，裡頭已經聚滿了一群人。

「蜜亞，我們等妳好久了。」雙子首先撲上，接過她手上的餐籃。

「布丁、布丁！」艾希從中拿出四個烤布丁，塞給哥哥兩個。

「嘿！別拿光，我也要吃！」坐在沙發上的奧格爾縱身跳起，上前搶食。

「搶劫、搶劫！」潔西卡追上前。

就在兩人行動之後，其他人也跟著出手了。

「你們怎麼會來這裡？」看著搶奪餐籃的他們，蜜亞有些困惑。

「開會！」安德烈順利搶到三個布丁，跳離戰場。

「為什麼開會不在會議室開？」蜜亞困惑的皺眉。

「秘密會議。」潔西卡抓了兩個布丁迅速脫身。

「秘密？」蜜亞更不明白了，「可是如果你們要預防有人竊聽，會議室的機密防禦機制，應該比這裡好吧？」

「哎呀，妳不懂啦！」

「是不懂啊……」她小聲嘟嚷著。

「他們是要來搶烤布丁的啦！」吃完布丁，艾希滿足的抹抹嘴。「前兩天就在問我們說，妳什麼時候會拿烤布丁來，然後今天一早就跑來埋伏了。」

「沒錯。」奧勒點頭附和。

「欸，怎麼說是埋伏？我們只是過來打聲招呼。」阿羅約搶到最後一個布丁，在奧格爾撲上來爭奪之前，搶先將布丁塞入口中。

「啊！我的布丁！」奧格爾沮喪的伏在地上，心疼不已。

「嘖嘖！真好吃。」阿羅約露出滿足的笑靨，「難怪總長吃過一次就念念不忘。」

「總長有吃過我做的布丁嗎？」蜜亞又冒出一個問號。

「上次克莉絲汀跟他炫耀，說妳的烤布丁是天下無雙的美味。」潔西卡聳聳肩頭，「然後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，偷到一顆烤布丁……」

「咳咳！」安德烈示意的乾咳兩聲，「是『取得』。」

「隨便啦！反正就是拿到了妳的烤布丁。」潔西卡無所謂的擺擺手，「吃過之後他就一直跟我們說那味道很棒、很好吃，聽說他本來還想再偷幾次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沒這麼做。」

「因為克莉絲汀在房子內外都安置了陷阱。」阿羅約悶笑道：「總長派去的人失敗了。」

「你怎麼知道？」潔西卡狐疑的反問。

「因為被派去的人是……」阿羅約的目光掃向安德烈，意有所指。

「原來啊？」潔西卡會意地燦爛一笑，「真難得，我們聯盟的潛伏高手竟然會有失手的時候？」

「……畢竟那裡是克莉絲汀的住所。」安德烈無奈的皺眉。

「也對，一般人哪有那種膽子入侵她的房子？又不是找死。」潔西卡理解的點頭。

「雖是這麼說，不過……」琥珀色的雙眼閃閃發亮，阿羅約笑的詭異，「要是能順利從克莉絲汀手上逃脫，這也算是一件大事吶！」

「聽起來挺有趣的……」潔西卡有些躍躍欲試。

「要是被克莉絲汀抓到，那也很有趣。」安德烈臉色陰沉的回嘴。

若不是被總長軟硬兼施的逼迫，他其實很不想執行偷布丁的任務，那次的失手，害他被克莉絲汀整好慘，回聯盟回報時，還被總長數落好久，差點要他重回學校再訓練。

「說的也是。」潔西卡吐舌笑笑，「沒必要的話，還是別在（母）老虎嘴上拔毛。」

「對了，總長知道你要來這裡嗎？」阿羅約賊賊地笑著，「有沒有叫你幫他外帶一個布丁？」

「我是有留一份。」安德烈揚揚預留的布丁。

「布丁！我要！」沮喪至極的奧格爾，一見到烤布丁，雙眼登時發光。

縱身一跳，他行動敏捷的跳到安德烈面前，雙手快速抓向布丁，卻被對方先一步制住行動。

「我要我要我要！」無法奪得布丁，奧格爾索性大聲嚷嚷，像個孩子一樣的吵鬧，「我要吃烤布丁啦！」

「……你是小鬼嗎？」安德烈額冒黑線，冷眼瞧著這個智商退化的夥伴。

「不管啦！我不管我不管！我要吃布丁！」

「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聯盟重要幹部啊？」窩在一旁看戲，艾希語帶揶揄的笑。「該說他是童心未泯、天真？還是……」

「幼稚。」奧勒給了更精闢的解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