貓步慢行

搜查幾處地方後，他們在生鮮食品區找到倖存者，人數總計三十七人，男女老少都有，軍人佔了八位。

看著滿地的斷肢殘骸以及撕裂、毀損的各種物品，就知道他們經歷過一場大戰。

「太好了！我們有救了！」

「元寶、元寶，撐著點，我們可以出去了……」

「我先替你們治療。」徐婕上前替傷者療傷，而田僑則是向他們報上自身來歷。

「我們是國英團第七小隊，我叫田僑。這棟建物的怪物已經清除，你們休息一下，十五分鐘後，我們帶你們出去。」

「轟隆！轟隆！轟隆──」

田僑的話音剛結束，天空乍現幾道金色電光，滂沱大雨緊接著落下。

「下雨了！」

「這下不用擔心缺水了。」

「下點雨也好，剛好可以把那些臭味清一清、洗一洗……」

或許是因為看到生存機會，平時令人厭惡的雨天並沒有讓眾人心情不好，每個人臉上都是帶著笑容，隨意地說說笑笑。

站在破裂的落地窗附近，徐婕沉默地看著下方的雨中街景，街上行走的喪屍完全沒有被這場大雨影響，依舊到處徘徊，尋找他們的獵物。

傾盆而下的磅礡雨水沖刷著路面，柏油路上的血漬、垃圾、蟲液、廢水、腐敗物與不明污穢全部混雜在一起，骯髒噁心的水流在路面漫開，一部分淤積在路面的坑洞裡，一部分順著排水孔流入下水道。

垂眸看著那流淌的泥水，徐婕心底產生一種莫名地不安，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被她忽略了。

到底是什麼事？她摸著心口，秀眉微蹙。

她一向很相信直覺，前世能在末世存活那麼多年，一部份是因為她小心謹慎，另一部份是因為她的預感讓她避開了不少危險。

她細細回想了沿途的種種，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，實在想不出會發生什麼事。

「怎麼了？」察覺到徐婕的異常，林坤關心的上前詢問。

「……沒。」

「姊、軍人姊姊。」微透沙啞的童稚嗓音傳來，徐婕聞聲回頭望去，對上一張充滿擔心的小臉。

「軍人姊姊，我哥哥發燒了，妳可不可以幫他看看？」小女孩眼眶含淚、怯怯不安的詢問，髒污的小手揪著衣襬，她口中的哥哥滿臉通紅地躺在地上，神智已經不清醒。

「發燒了？不會是要變成喪屍了吧？」旁邊畫著濃妝的女人驚叫出聲。

「什麼？要變喪屍了？」挺著啤酒肚的禿頭中年人發出一聲尖叫，驚恐地倒退幾步。

「才沒有！哥哥才不會變成怪物！」小妹妹慌張地抱住哥哥，瞪著眼睛反駁。

「變不變可不是妳說了算！」濃妝豔抹的女人罵道：「那些變成喪屍的都是發了高燒的！你們還在等什麼？難道要等他變成喪屍嗎？還不快點把他殺了！」她朝著軍人吼道。

「不是！才不是！我哥哥又沒有被怪物咬到！他只是感冒了！」小妹妹緊張的護在哥哥身前，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。

「沒被咬到？那他手上、腳上的傷是怎麼來的？」濃妝女尖銳地質問。

「那是摔倒的！」

「放屁！摔倒能把自己摔成這樣？」濃妝女指著少年的手臂嚷嚷，「這皮肉都翻開了！那傷口上還有抓痕呢！」

「那是擦傷的！」妹妹生氣的反駁：「哥哥摔進一個破掉的木箱，被箱子木板弄傷的！」

看著爭執的雙方，軍人們面露猶豫。

在他們相處的期間，的確沒有看到少年被喪屍咬中，可是他們遇見這對兄妹時，少年的確受了傷，只是不曉得他是怎麼傷到的而已。

在事情尚未定案之前，要他們對無辜的人下手，他們也於心不忍。

無奈之下，他們只好將目光投向田僑等人求助。

「進化異能也會發燒。」徐婕淡淡地一句話，就讓現場安靜了下來。

「我哥哥有異能？」小女孩滿懷希望地看著徐婕，眼睫還掛著晶瑩淚珠。

「妳怎麼確定是異能？要是他變成喪屍呢？」濃妝女不服氣地反駁。

沒有理會她，徐婕走到少年身旁，放出治療光芒籠罩著他。

在淡綠光芒的照耀下，少年皺緊的眉頭鬆開，似乎是覺得身體舒服不少。

「他正在進化異能，要是能撐下去，最快今晚、最慢明天就會進化完成。」依據前世的經驗，徐婕下了結論。

「丫頭，異能進化要怎麼看？」林坤好奇的湊過來，田僑與其餘幾名軍人也跟著走上前。

「第一個是看指甲，指甲的顏色如果變成深灰色或綠色，那就是喪屍；第二是看瞳孔，如果要變成喪屍，瞳孔會散開，就像死人一樣，如果是異能進化，眼睛會跟正常人一樣。」

徐婕邊說邊撥開少年的眼皮，示意他們觀看。

「第三是看皮膚，正常人的皮膚有彈性，喪屍沒有，按下去以後會凹陷下去，不會彈回，觀察點大致就是這三點。」

頓了頓，徐婕又開口補充道：「這三個觀察點並不是百分之百準確，準確率大概是七、八成，如果是變異型喪屍或是型態特殊的異能，這個觀察法就做不得準了。」

「這樣就夠了，那些研究員可還沒研究這方面的問題。」田僑笑著回應，他按下戴在右耳的微型通訊器，將徐婕說得事項轉達出去。

每名國英團成員都配有一個微型通訊器，用的頻道是國英團專屬頻道，保密性相當高，剛才坐在車上時，徐婕也領到一個。

「哼！又不是百分之百準確，到時候要是變成喪屍可別怪我不提醒……」濃妝女悻悻然的嘀咕。

「妳才會變成怪物！我哥哥是好孩子，天使會保佑他！」小妹妹生氣的瞪著她。

「死小孩，妳說什麼！沒家教就是沒家教，難怪妳爸妳媽不要你們，活該你們被遺棄！要換成是我，我也要丟了你們，兩個死拖油瓶……」

濃妝女刻薄的罵聲讓林坤等人皺眉，小女生忍受不了這些話，生氣的撲上前哭打，卻被濃妝女一把推倒在地。

「死小鬼，連我也敢打，看我不……」她揚起手，準備狠狠教訓小女生，卻被林坤扣住手腕。

「放手！你抓著我做什麼？你知不知道我男人是誰？」

「妳都不知道自己男人是誰，我又怎麼可能知道？」林坤回得乾脆，濃妝女則是被他的話噎住。

「噗哧──」徐婕被逗樂了，其他人也抿嘴忍笑。

「這位小姐要是想要尋人，返回基地後，可以去服務台登記。」田僑一本正經的接話，眼裡閃爍著戲謔。

「你、你們……」

「時間差不多了，走吧！」徐婕打斷濃妝女的話。

她從背包裡拿出先前穿著的登山大外套，將它裹在發燒的少年身上，又脫下身上的迷彩外套，讓小女生穿著。

「我來揹。」

林坤將自己的軍用背包卸下，把少年揹在背上，並將登山外套的袖子抓到身前打結，讓少年不會滑落，田僑如法炮製，揹起了小女生。

徐婕拿過兩人的背包，往手臂一套、朝身後一甩，三個大背包便落在她的背上。

「我開路。」徐婕抽出軍刀領在前頭。

即使沒有攜帶重裝備，林坤與田僑的背包重量也不輕，看著身形纖細的她，揹著小山似的背包移動，動作輕巧、靈敏，讓後方跟著的一干民眾嘖嘖稱奇。

當他們抵達軍方的臨時營地時，尉遲鷹等人的任務也已經完成，眾人正忙著將食物放上卡車。

田僑向尉遲鷹報告了小兄妹的情況，並提出將他們一起帶回基地的建議，尉遲鷹同意了。

於是，第七小隊的車上就多了一對兄妹。

或許是徐婕出面制止了哥哥被殺死的關係，也或許是因為徐婕是女性的關係，名為「陳姿瑩」的小妹妹很粘徐婕，除了要求坐在她身旁之外，一雙小手更是緊緊地拉著徐婕的衣服不放。

明明已經疲憊至極，眼睛都快睜不開了，她還是不肯鬆手，若是行駛中的車輛稍微晃盪一下，她馬上就會驚醒，充滿不安的眼睛先是尋找被林坤抱著的哥哥，再來就是望向徐婕，確定兩人都在，那份驚恐才會消退一些。

這樣的情況重複幾次後，徐婕終於不耐煩了。

她一把將女孩抱起，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，再拉開國英團的大外套，將她整個人包裹在懷裡。

「閉眼，睡覺，到了我會叫妳。」徐婕冷聲命令道。

「……好。」陳姿瑩將臉埋在她的懷裡，下意識地蹭了蹭，調整了下姿勢，乖乖地閉上眼睛睡覺，小小地嘴唇勾起一抹舒心的笑意。

看著懷裡終於睡著的小女孩，徐婕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，還以為這種場面她已經司空見慣，再也無法勾起半點同情，沒想到……

果然是安逸的日子過太久了，無謂的情緒都出現了。

撇了撇嘴，她移開目光，卻意外對上一雙透著溫和笑意的灰藍眼眸。

……有啥好笑的？

還沒等她反應過來，尉遲鷹的目光就移開了，彷彿她剛才見到的是錯覺。

撇了撇嘴，徐婕調整了下坐姿，閉眼歇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