貓步慢行

次日，當安卓酒醒時，發覺自己身處牢籠，還為此震驚的跟阿奇爾發了一頓起床氣。

「喂！我才是無辜的受害者好嗎？」悶了一晚，阿奇爾的火氣也上來了。「如果不是妳，我也不會被關進來！不會喝就不要喝，沒事喝那麼多做什麼！」

「什麼嘛！就算我發酒瘋又怎樣？你是男生耶！你應該有辦法把我架走吧？」安卓硬是不肯認錯。

「怎麼架？丟下妳買的那些東西，把妳打暈扛走？」阿奇爾惡瞪她一眼。

「買？」安卓彷彿失憶的一愣，「我買了什麼？」

「那堆啊！」隨手一指，阿奇爾指著牢籠外，擱在木桌上的物品堆。

成疊的採購品堆的跟小山一般高，一些放不下商品被擱在桌底安置。

「全部……都是我買的？」安卓的臉色瞬間轉白。

「廢話，不是妳難道是我？」

「不會吧！」安卓慌張的打開錢包，見到裡頭剩餘的金錢時，她發出慘叫。

「怎麼辦，我的旅費全花光了！你、你怎麼不阻止我！」

「誰說我沒有？如果不是有我擋住，妳買的不只這些。」阿奇爾白她一眼。

「怎麼辦、怎麼辦？沒有旅費，我接下來的行程怎麼辦。」安卓來回打轉，急的有如熱鍋上的螞蟻。

「與其擔心妳的後續行程，不如先想想要怎麼出去吧！」阿奇爾走向旁邊地上坐下。

「對、對喔！」快步衝到門口，安卓抓住欄杆，探頭朝外大喊：「放我出去！快放我出去！我是無辜的啊！」

「無辜？」阿奇爾冷哼一聲，「如果妳算無辜，那我不就純潔天真的跟小孩子一樣？」

「閉嘴！」惡狠狠地瞪他一眼，安卓回頭立刻改了說詞：「有沒有人在？我知道我錯了！我以後不會再惹事生非，請你們放我出去！拜託！」

「每個犯人都說他會改，結果回籠率還不是一樣很高？」阿奇爾涼涼的嘲諷。

「你很煩耶！我又不是在跟你說話，插什麼嘴啊！」氣上心頭的安卓，真是很想撲上前掐死他。

「誰說我在跟妳說話，我自言自語也不行喔？」阿奇爾反脣相譏。

「你──」

「呵呵呵，一早就這麼有精神啊？年輕真好。」端著雙人份的早餐，一名年邁的守衛出現。

「老、老伯！」見到救兵出現，安卓立刻衝上前，苦著臉哀求，「請你放我出去，我、我反省過了，我之後都會乖乖的，絕對不會鬧事，我保證，我發誓！」

「別擔心。」將餐盤自牢籠的特製窗口推入，老守衛安撫的笑笑，「已經通知你們家人過來了，等他們來付清罰緩，你們就可以離開了。」

「可、可是我在這邊沒有親人啊！」安卓沮喪的快哭出來了。

「放心、放心！」敷衍了兩句，老者緩步走了出去，沒有理會安卓在後頭的叫喊。

「怎麼辦……」她無力的跪坐在地上，「我不能被留在這裡，我還要去找帕拉，不可以被關在這裡。」

說著，她竟然掩面哭了起來。

「喂、喂喂，沒必要這樣就哭吧？」見她從潑辣的母老虎轉成可憐兮兮的模樣，阿奇爾頓時慌了手腳。

但，他的安慰卻讓安卓哭得更大聲。

該死，到底要怎麼讓她不哭啊？阿奇爾惱怒的抓亂頭髮。

他們空賊團都是男人，不滿的時候打上一架就可以，也沒看過有人哭過，頂多喝醉酒發發酒瘋，他還真的沒安慰過人。

「乖、乖啦！」他動作生硬地摸摸她的頭，他記得他曾經看過別人這麼安慰哭泣的小孩。

「我本來就很乖！」安卓不滿的回嘴，眼淚依舊不停落下。

「對啦、對啦，妳很乖，妳是奉公守法的好人。」

「本來就是！」她還是繼續哭，而且越哭越委屈。

「我爸爸媽媽都死了，帕拉也走了，沒有人會來幫我付錢，我會被關在這裡一輩子，嗚哇～～」她的眼睛跟鼻子都哭紅了。

「不會啦！怎麼可能關一輩子。」阿奇爾再度抓亂頭髮，「大不了我老頭來贖我的時候，我叫他連妳一起帶走，這樣總行了吧？」

「真的？」她猛然抬頭，眼中掛著淚珠，「你是說真的嗎？真的會帶我出去？」藍眸燃著光彩。

「對啦、對啦！我保證帶妳走。」被她用這種期待的表情盯著，他尷尬的別開視線。

「妳快點把眼淚擦掉，不然別人看到了，還以為我在欺負妳咧！」

「我忘記帶手帕出門了。」她胡亂用手背抹去，但那只是讓她的模樣更為狼狽。

「怎麼會有不帶手帕出門的女生。」他拆下自己的領巾遞上前。

「你有每天換洗吧？」接過手，她的表情有些猶豫。

「廢話，我很愛乾淨的好嗎！」

聳聳肩，安卓用領巾將臉上的淚水擦乾，順帶用力擤了鼻涕。

「……喂，那是我的領巾。」阿奇爾臉冒黑線。

「不過沾了一點眼淚鼻涕，又不是很髒。」安卓一臉無所謂的朝他擺擺手。「放心吧！出去之後，我會洗乾淨還你。」

然而，本以為很快就會有人來贖回他們，沒想到兩人這麼一關，竟然就關了好幾天。

「你跟爸爸還有你們空賊團的人，感情是不是不好？」安卓眼帶質疑的看著他。

「哪有！我們感情很好啊！」他抗議的反駁。

「那為什麼你被關，他們不來救你出去？」

「我怎麼知道。」阿奇爾低聲嘟嚷著。

他自己也覺得很奇怪，依照「慣例」，一接到他被關的消息，達倫就應該會馬上衝來付款放人，怎麼這次會沒消沒息？

才這麼想著，一陣腳步聲突然傳來，定眼一看，一名年輕守衛領著空賊團一行人出現。

「呦！這裡其實很舒適嘛！」瓦爾特打量著四周環境。

「好久不見，你還好吧？」達倫關心的詢問。

「有女生陪著，怎麼可能不好？」蓋特威促狹的說道。

「你們怎麼這麼晚？沒接到通知嗎？」見到他們出現，阿奇爾立刻發起牢騷。

「這個……」達倫乾笑幾聲，視線偷偷往瓦爾特的方向瞄去，「因為這次維修飛空船花了不少錢，老大說讓你在這邊吃幾天免錢飯，減少開銷。」

「什麼？」阿奇爾頓時氣的咬牙切齒，「臭老頭！你有沒有搞錯啊？連這點錢也要省？」

「叫什麼叫？才關你幾天已經算很好了！」瓦爾特怒氣沖天的大吼：「臭小子，老子不是再三叮嚀你不准惹事？結果呢？才剛到這裡你就被關進來了！他奶奶的，老子說的話你都當耳邊風嗎？」

「又不關我的事！我是──」

才想解釋，蓋特威卻打斷了他的話。

「老大，話不是這麼說，阿奇爾他只是想英雄救美，誰知道他沒救好，跟美人一起被關……」慢吞吞又曖昧至極的音調，頗有某些暗示意味。

「蓋特威，你在胡說什麼！我才不──」

「好了、好了，要聊天請出去外面聊。」守衛揚揚手上的公文，「現在請你們付清罰款。」

「請問多少錢？」管帳的達倫掏出錢包。

「達倫，連她一起。」阿奇爾指指身旁不作聲的安卓。

「好。」

繳清款項後，兩人終於獲釋，得以重獲自由。

「重見天空的感覺真好。」仰望蔚藍青天，阿奇爾大大地伸了個懶腰。

「好了，我們也該出發了。」瓦爾特催促道。

「咦？這麼快就要離開嗎？」阿奇爾顯得有些訝異。

他才被關幾天，颶風號還沒維修好吧？

「怎麼？捨不得走？還想多住幾天？」瓦爾特挑眉反問，臉上出現戲謔的嘲諷神情。

「當然捨不得。」蓋特威擠眉弄眼地揶揄著。「小倆口好不容易在牢籠裡培養起感情，一出來就馬上要分開了，嘖嘖！真是讓人心疼啊！」

蓋特威說的，部分算是事實，經過幾天的朝夕相處，兩人之間的距離的確短少很多，但……

「你少胡說！才不是那回事！」阿奇爾惱怒的皺眉。

「我們只是朋友！」安卓同聲強調。

「嘖嘖！小倆口害羞了耶！真是難得。」蓋特威嘿嘿地乾笑道：「不用不好意思啦！喜歡就要大聲說出來。」

「我才不喜歡他（她）！」兩人異口同聲地反駁。

「真有默契。」蓋特威不正經地吹了聲響哨。

「颶風號還沒維修好。」達倫好心地解釋，「因為受損狀況嚴重，維修費用也超過估算，老大接了幾份工作，打算賺一些生活費。」

「工作？」阿奇爾錯愕的瞪大眼。「老爸，你瘋了嗎？我們是空賊耶！哪個空賊會乖乖工作賺錢？」

「少囉唆！」瓦爾特惱怒的瞪他一眼，「誰說空賊不能接工作？老子就是偏偏要接，怎樣！」

阿奇爾張口結舌地瞧著自家父親，向來最討厭工作的老爸，現在竟然……

「達倫，快！快帶這個老頭子去看醫生！他一定是不小心撞到腦袋，才會這麼不正常！」

「你才有毛病！」瓦爾特往他頭上敲了一記。

「要不然怎麼……」

「因為這樣才能回到空中啊！」蓋特威打趣的笑道：「在地面待了幾天，老大快被悶壞了，剛好看到有人委託工作，還提供飛空船，所以就接啦！」

「原來是這樣。」阿奇爾終於懂了。

他們都是嚮往天空的空賊，就跟海賊嚮往大海一樣，陸地只是短暫的棲所，不管這座城市再熱鬧、再有趣，都還是比不上翱翔空中的滋味。

「什麼工作？」

阿奇爾跟他父親一樣，只嚮往天空，不喜歡在地面多待，這次被困在監獄幾天，他差點覺得自己要悶出病來了。

「抓起幾隻魔獸而已，小事一件。」瓦爾特咧嘴笑著。

「要抓什麼魔獸？」

「不知道。」瓦爾特回的乾脆。

「不知道？」阿奇爾皺起眉頭。

「我們要去彌賽亞西方海域的島嶼群。」達倫開口說明著，「以前那裡是黑霧地區，沒人敢去，現在黑霧散去了，一些冒險獵人開始將那裡當成目標。」

黑霧，燃燒熒石礦所產生的有害氣體，吸多了會出現「霧毒症」──這種病症一開始只會對肺部有影響，但，時間一拉長，那些毒害將會擴散至全身，是一種無法醫治的恐怖疾病。

所有籠罩黑霧的區域，都不利人們居住，也沒有人敢冒險進入那裡，現在黑霧散去了，那些沒有被開發、探勘的地區，現今成為最佳的冒險、賺錢地點。

「聽說有人在那裡遇見沒見過的魔獸。」蓋特威街口說道。

「新品種魔獸？」說話音調微微上揚，阿奇爾開始感興趣了。

儘管他們是以搶奪維生的空賊，但也不是只靠搶劫過活，大多時候他們會降落某些區域，獵補魔獸，在黑市販賣交易。

比起搶劫，獵補魔獸有趣多了。

「不要發呆了，快走吧！」瓦爾特邁步。

「那、那個……」當他們準備離去時，安卓突然叫住他們，臉色有些怪異。

「啊，抱歉。」阿奇爾將手上提著的東西還給她。

結緣日幫安卓拿了一天的東西，在他們離開監牢後，他還是習慣性地替她拿著那些物品。

「……謝謝。」將東西抱過手，安卓低著頭，細聲道謝。

「不客氣。」

「那、那個我……」安卓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，而後又將到嘴邊的話收回了。

「沒事，你們快走吧！錢我改天還給你們。」低著頭，安卓轉身離去。

她這種異常的模樣讓阿奇爾皺了皺眉，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的背影。

不知道為什麼，那纖細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寂寞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