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線不甚明亮的實驗室裡,特倫斯坐在特製電腦椅上,弓著身子,手指飛快的敲敲打打,嘴裡不斷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。
「咯咯咯,有趣,真是有趣,咯咯咯……」
「如果這邊改成這樣,然後再……咯咯咯……」
正當他專注在螢幕上跑跳的數據時,另一台電腦的螢幕上開了新視窗,顯現出一名年輕男子的影像。
「計畫成功了嗎?」他問。
「咯咯咯,失敗了,嚴重失敗。」沒有面對螢幕,特倫斯緊盯著螢幕上閃爍的資訊。「不僅門沒有打開,他自己也死了,咯咯咯。」
「是嗎?那還真可惜,我對那個理論挺感興趣。」嘴上說著可惜,男子臉上卻平靜無波,沒有多餘的情緒。
「咯咯咯,伊格爾的理論沒有錯,只是準備的不夠完善。」特倫斯暴凸的雙眼發出綠色幽光,「我已經將資料複製下來,等我準備完成……咯咯咯。」
就在伊格爾跟他提起這個合作案時,他就已經悄悄地在心底醞釀新計畫,伊格爾只不過是實驗體,用來提供他新計劃數據的前鋒。
「咯咯咯,就算捨棄身分,他也還是個天使,想法太過崇高單純,完全忽略細部的瑕疵。」特倫斯輕蔑的取笑,「他那種人不適合合作,只可惜沒辦法留下他的屍體,我很希望能親手解剖他,咯咯咯……」
「我等你的新計畫。」影像閃了閃,螢幕瞬間轉回黑暗。
「咯咯咯,請拭目以待……」咬著手指甲,特倫斯低沉的笑了。
又敲了幾下鍵盤,牆面上的大螢幕開始播放影片,內容是那次開門儀式的記錄影像。
「住手!不准干擾我的計畫!」
「膽敢擅闖門扉,試圖扭曲秩序者,死。」被不明物附身的季薰,瞪著眼,氣勢凌人的警告。
「……是宇宙的意識嗎?」伊格爾臉上閃過莫明情緒,慌張、畏懼與絲微的欣喜。
「膽敢擅闖門扉,試圖扭曲秩序者,死。」如同遠古上神般,季薰傲然地抬高下巴,姿態莊嚴肅穆。
轉身面向怪物,隨手一抓,光芒化成弓箭,姿態漂亮的拉弓、射箭,箭矢帶著璀璨光芒,如流星般劃過天際,準確無誤的擊中目標,不費吹灰之力地止住怪物的行動。
弓箭化為光影散去,季薰緩步走向古聖物,無視周圍設下的強大結界,她一舉將「日炎之柱」抓起,面露輕蔑,往地面狠狠一摔,將之摧毀。
「咯咯咯,宇宙的意識?真有趣的物件……」特倫斯以指尖摩擦著下巴,頗感興趣的盯著季薰。
最初獲得古聖物時,他曾經試圖拆開它進行研究,但,就算他用盡各種手段、想破腦袋也無法傷它半分,就連一道小刮痕也未能在聖物的表面留下。
當他為此傷透腦筋、氣急敗壞,甚至破口大罵之際,日炎之柱只是靜靜地發著黃橙色光輝,傲然地展現它的遠古風範,強大且深沉。
本以為應該沒有任何力量能撼動這古物,然而,季薰不過將它往地上一摔,那強韌無比的日炎之柱,竟就化為塵土散去,連殘渣也不剩。
撐過漫長光陰、經歷無數亂世的巨大力量,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毀滅了……
「要爆炸了!快跑!」
「薰、薰!妳在發什麼呆啊!」
魈衝上前,抱著季薰往旁退開。
轟然一聲巨響,天地為之撼動,所有人全被那股巨大的力量衝擊,強大的氣流讓他們又摔又跌、連滾帶爬,撞得渾身是傷。
按下暫停鍵,特倫斯將畫面放大再放大,仔細瞧著緊抱住的兩人──魈與季薰。
在灰白色煙霧中,兩人身邊似乎還纏著另一抹黑影。
像是刻意隱藏,對方的形蹤極其隱密,沒有特別注意絕對察覺不出,若不是特倫斯順手針對影片內的影像進行能量檢測,他恐怕會忽略了那位「第三者」。
「咯咯咯,沒想到竟然藏在那裡,有趣、真有趣,咯咯咯……」越來越誇張的笑容,在他臉上擠出深長的皺紋。
「魈啊魈,我還以為你已經變聰明了,沒想到還是那麼天真?咯咯咯,學不會教訓的蠢蛋……」
一遍又一遍的倒帶、播放,特倫斯反覆觀看影片的後半段。
「怎麼啦?笑的那麼開心,中樂透了?」散漫的聲音從旁傳出,角落處的黑影逐漸凝聚成人形。
「你來這邊做什麼?」笑容微斂,特倫斯迅速關閉影片,螢幕重回一片漆黑。
「那麼緊張作什麼?我又不是敵人。」聳肩笑笑,奧蘭特信手替自己倒了半杯咖啡,加上近十匙的糖粉。
見他一口氣喝光那甜份高的嚇人的「糖咖啡」,特倫斯作噁的皺緊眉頭。
「真好喝。」奧蘭特滿足的微笑,以絲質手帕抹抹嘴,舉止優雅。
「喝完了就快走!」特倫斯不客氣的趕人。
「這麼急做什麼?怕我壞了你的計畫?」眉一挑,奧蘭特邪魅的笑了。「欸,我們來合作吧?」
「我跟你有什麼好合作的?」眼角抽搐,特倫斯神情緊繃。
「當然有。」蹬腳一跳,奧蘭特就這麼翹腳飄在半空。
「你不是對那個女孩很感興趣嗎?我幫你抓到她如何?」他拿出煙盒,從中抽出一根香菸點燃。
「你想要什麼?」特倫斯開門見山的問,他想先確定這筆合作案值不值得。
「一半。」他豎起食指,嘴角帶笑,「我要她一半的靈魂。」
「好,但是要等我做完所有實驗,你才可以取走。」特倫斯提出附加條件。
一開始,他的目標就不是她的靈魂,實驗才是主要目的,其餘的只是附加產物。
「可以。經過等待與蹂躪的靈魂,我相信會更加美味。」貪婪地舔了舔嘴唇,奧蘭特退入角落的黑暗中消失。
重啟螢幕,特倫斯發出聲調怪異的狂笑,然,似乎是笑得太過用力,他突然爆出一連串劇烈咳嗽,連帶咳出一灘墨黑色、濃稠如粘液的污血。
「真該死,這老毛病總是治不好。」不停的拍著胸口順氣,他恨恨的咒罵,「C6,拿藥給我。」
接獲命令,一直沉默立於門旁的巨人手下,隨即端了藥瓶與水杯上前。
特倫斯直接抓起一大把藥物丟入嘴裡咀嚼,而後才端起水杯灌了幾口,嚥下嘴裡的藥品殘渣。
「好了,把東西拿開,不要妨礙我工作。」抹抹嘴,特倫斯轉回電腦前,繼續在鍵盤上敲敲打打。
拿著托盤,C6原本要退回原處,但卻在走了一兩步時猛然停住,轉而往窗邊走去。
拉開棕色窗簾,打開窗戶,他目光警戒的來回查探,更以雷達對四周進行掃描,但卻不見任何可疑人事。
「C6,你拉開窗簾做什麼?快關上!」對光源極度敏感的特倫斯,厭惡的低聲咒罵。
「去地下室拿這個檔案給我。」特倫斯地出一張紙,上面寫著檔案編號。
「是。」將窗戶關上、窗簾拉上,C6快速離去。
就在C6遠離後,灰黑色的窗框下方,爬出一隻綠豆大小的白蜘蛛,沒細瞧,還真看不出牠的形蹤,清風一吹,白蜘蛛隨風流化成一縷細絲,在空中飄去……
定了定心神,坐在轎車裡,朱姐有些疲憊的揉揉額角。
清晨的日光透過高樓大廈的縫隙映出,現在時間是早上五點多,街邊已有不少早起的行車與路人。
發動車子,朱姐往下一個目的地駛去。
不到一小時的時間,她的車子停在命子家門口。大門虛掩,推門進入後便見到命子坐在客廳,桌上準備了簡單的中式早餐──豆漿與饅頭。
「早安。」命子微笑著,順手將一份餐點往前推去,另外還附上一罐辣椒醬。
往椅子上一坐,朱姐將饅頭扒開,大量辣椒醬往裡頭塞入,就這麼大口大口吃了起來,一連吃了三顆大饅頭才停止,整罐辣椒醬被她吃的只剩一半。
「呼!飽了。」舔去指尖上的醬汁,她有些意猶未盡,目光停在殘餘的辣椒醬上。
「我做了很多。」命子明白她的心思,「等等讓妳全帶回去。」
「準備的真周到。」她促狹的笑著。
「勞力換取勞力,這很公平。」命子回以淡笑。
「情報換辣椒醬?聽起來好像是我吃虧。」朱姐半開玩笑的埋怨。
「或者,我跟妳買情報也行。」托著下巴,命子順水推舟的道:「製作辣椒醬也挺累人的,想吃就到商店買就行了……」
「不行。」朱姐拒絕了,「我挑嘴,就只吃得慣妳做的。」
「這樣怎麼行呢?」似笑非笑地,命子偏頭望著她,「要是我不在了,以後誰做給妳吃?」
語氣聽來輕挑,像是在說著玩笑話,但,命子的眼神卻很認真,這讓朱姐心底一沉。
「胡說什麼?」沒好氣的瞪她一眼,她可不愛聽這種話,「別人我不清楚,妳可是最厲害的巫者,誰能殺了妳?」
「世事難料,誰知道呢?」命子回以淡笑。「所謂的強不強,不過是兩相比較下的主觀概念。」
「季薰呢?怎麼不叫她下來一起吃早餐?」朱姐轉了話題。
「她去佐˙司魂院了。」命子慵懶的打了個呵欠。
「去那裡做啥?」朱姐秀眉一挑,有些好奇,「她現在是東伶的助理不是嗎?東伶准她去?」
「人家為了保護她受傷,照料對方的生活起居本來就理所當然,就算東伶不情願,也必須稍作退讓。」
「我看,妳肯定有從旁出力吧?」朱姐才不信東伶有這麼好說話,「為什麼妳總要將季薰往那邊推去?妳明知道──」
「好了、好了,那裡不是火坑,更不是龍潭虎穴,怕什麼呢?」噙著笑,命子向她伸手討著,「情報呢?」
「……」不置可否的聳肩,纖指轉了幾轉,一個細緻的白繭在她掌中現形。
接手一拆,命子細讀著裡頭附帶的資訊,神情專注而恬靜,彷如是在閱讀書本一般。
「接下來妳打算怎麼做?」耐心等待她看完訊息,朱姐問道。
「隨遇而安吧!」她神態輕鬆的笑著。
覷她一眼,朱姐真是不了解她的心思。「季薰被盯上,妳的處理方式就只是『隨遇而安』?」
「兒孫自有兒孫福,操心那麼多也沒用。」聳肩,命子神情淡定。
「妳不怕她會步上季仲跟王馨的後塵?」朱姐語帶質問。
季仲與王馨──季薰的父母親。雖然命子與朱姐未曾向季薰提起,但,其實命子她們知道,兩人的死,全是因為L組織的關係。
「死,並不是結束。」點燃香煙,命子抽了一口,徐徐吐出,「至少對季薰來說,死亡並不代表結束。」
「少跟我打啞謎。」朱姐有些不悅,她實在很不喜歡命子這種,什麼都知曉,卻什麼都不管的壞毛病。
「天命運行自有它的準則。」命子的目光轉為悠遠。「如同大自然的循環鏈一樣,我們該做的,是了解這樣的規則,而不是濫用自己的同情或慈悲,去破壞這樣的平衡。」
朱姐不以為然的哼了聲:「妳敢說妳沒有干預?」
對此,命子露出深長莫測的微笑,「妳怎麼知道,我做的不是順應而為之事?」
「……有時候真討厭你們這些巫者。」朱姐悶悶不樂的回嘴。
身為一名情報販子,自然就是對蒐集別人深藏的秘密感興趣,然而,跟命子相識十多年,她始終無法從她身上挖出任何蛛絲馬跡……除非命子自願透露。
這真是讓她深感挫折,畢竟準確無誤的獲得線索、突破重重障礙取得資訊,向來是她最愛的「遊戲」。
「別灰心,我藏著一個大秘密等妳呢!」命子安撫的笑著。
「我看起來像灰心的樣子嗎?」朱姐傲然一笑,臉上艷色更添幾分,「越難的事情我越感興趣,沒有挑戰性就不好玩了。總有一天,我會將妳的底細全摸清!」
「那我就拭目以待囉!」命子恬淡的笑笑,眼神中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采。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