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神殿,最高議會內。

近期發生的一連串動盪,讓死神殿掌管各部的高層官員以及十三位官階最高,掌管死神殿未來的審議長聚集在此。

「情況還沒壓下嗎?警司部是在做什麼?」質問的口氣透著嚴重的不悅,指責著對方的失職。

「光有人有什麼用?裝備呢?物資呢?藥劑呢?」警司部部長面露不悅,火氣騰騰的開口,「能派出的死神都已經出動,就連一些文職死神也都派出去了,可是我們要的槍械、防具、彈藥、補給物資都沒給,你是要他們怎麼打?後勤部也不知道在做什麼!」

「所有的物資都已經發出去了。」後勤部部長連忙開口澄清,「工廠那邊也在加快製作速度,不分日夜的輪班工作,機器運轉也沒停過……」

「這不是理由!你們給的資源根本不夠!現在在前線的死神都是拿著軍刀在打,敵人用槍、用火砲、用高端裝備,而他們用刀!還是砍得刀刃捲起,砍得只剩下半截的刀!」警司部部長怒沖沖的吼道:「身上的防具全都破破爛爛,完全失去保護作用,受了傷也沒有足夠的藥劑治療,沒有糧食補充流失的靈力與體力,根本是在叫他們送死!」

「新一批的物資什麼時候能夠補給?」

「還要三天。」後勤部部長面露為難的回道。

「三天?」警司部部長直接從座位上跳起,激動的揮動雙手,「哈!真是太好了,物資『只要』再三天就能送出!還真是『快』啊!前線那些人應該可以憑意志撐過三天!」

「不能再快一點嗎?或許可以把機器的運轉速度調高一些?」旁人好心的打圓場,緩和氣氛。

「現在的速度已經是極限了。」後勤部部長面露無奈,「要是再提昇,機器恐怕會因為過高的轉速,無法完全消散熱度而報廢……」

「好了,這件事情暫且先放一放。」某位審議長開口了,對方的地位與權勢順利地讓爭執的眾人安靜下來。

「查出誰是叛徒了嗎?」另一名審議長發問,比起前線那些瑣事,背叛死神殿的「內鬼」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。

造成死神殿目前窘境的,不單單是異種與L組織的惡徒入侵,那只是一開始,只是最初用來吸引他們注意力的誘餌。

在他們中了圈套、專注於這場戰爭時,關押罪犯的監獄被「內部」不明人士開啟,那些罪犯在死神殿內引發了大規模的暴動,在內憂外患之下,死神殿亂成一團、忙成一團、殺成一團,死傷無數。

這樣的重大危機雖然很罕見,但以往也不是沒有經歷過,耗費了一段時間,損失了一部分的領地後,他們逐漸控制住局面,但就在他們以為事情將會獲得解決時,卻愕然發現內部竟然隱隱分出了派系,其中一派竟然還是幫著敵人的!

這樣的反叛行為引起高層們震怒,這場會議就是針對這件事情召開的。

「絕對不能饒恕這些玷污了死神榮譽的人!不管花多少代價,都要把這些老鼠全都揪出來!」

性情火爆的審議長用力搥打桌子,發出碰碰碰的巨響。

「冷靜點,那些傢伙佔領的只是一些不重要的地方,死神殿的根本還在。」坐在他隔壁的另一名審議長安撫道。

「這要我怎麼冷靜?難道你們能忍下這口氣嗎?這是對死神殿的羞辱!都被打到家門口了你們還不緊張,難道你們跟那些傢伙是同謀?很希望那些歹徒佔領這裡?」

「你這話說的可就過份了,事情演變成這樣,誰不擔心、誰不煩惱?別說的好像只有你一個人對死神殿忠誠。」

「哼!他那麼激動,是因為被佔領的地方有他的產業,他當然著急。」

「你、你胡說什麼?難道只有我一個人有產業?你們就沒有?別以為自己做的隱密,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!哼!我才不像某些人,為了錢,私下倒賣軍火給外人……」

「你可別含血噴人啊!我賣的那些都是淘汰的廢品,而且那些錢我都上繳了,可沒有私吞!」

「我有說這件事情是你作的嗎?你跑出來否認做什麼?」

「你是沒有指名道姓,你只是影射!這裡有誰不曉得我是管軍火的?這裡有誰不知道我前段時間把倉庫裡的庫存清了出去?」

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的互相指責與謾罵,原本針對戰亂召開的會議,變成了審議長們互相自揭瘡疤。

底下的處長與部長們尷尬的互望一眼,鼻子摸摸,低著頭做懺悔狀,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。

誰讓吵架的幾位是審議長呢?他們可是死神殿的最高官員啊!要是不小心得罪其中一個,他們恐怕會被貶去當掃廁所的清潔工或是倉庫管理員。

再說,審議長他們的行為雖然隱密,但這些處長、部長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,自然是巴結著其中一兩位審議長上位的,對於審議長們的產業與暗處的行動,自然也知道一二。

「好了。」坐在主位的審議長打斷了眾人,把話題轉開。

「皮斯部長,你那邊有掌握到什麼線索嗎?」

暗巡部是死神殿的最高級偵查機構,暗巡部的暗探全是死神殿的精英份子,如果連他們都查不到線索,那也沒有人能查出線索了。

「有查到幾個可疑人物。」皮斯以不急不緩的語氣回道。

這句話讓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議會廳再度炸開了鍋,所有人像是拿捏到至關重要的錯誤,紛紛出聲譴責皮斯。

「既然查到人了,為什麼不抓起來?」

「這件事情為什麼沒有即時向上稟報?」

「是誰?內鬼是哪些人?老子要殺了這些該死的王八蛋!」

「皮斯部長,既然你已經掌握到證據,為什麼沒有組織行動?」

「為什麼你把消息掩蓋下來?難道你想要包庇罪犯嗎?」

「皮斯部長,你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,已經嚴重影響到死神殿的安危!」

「……你最好有個完美解釋!否則我將發動罷免!」

「要是出了什麼事,你能負責嗎?」

一時之間,議會廳就像喧騰的菜市場,每個人都搶著說話、搶著指責,生怕自己慢了一點就會被別人搶了話。

「安靜、安靜!」主位上的審議長抓起木槌,「碰碰碰」的敲打數下,以此示意眾人噤聲。

在聲音暫歇後,審議長直視著皮斯,銳利的目光透著審視。

「說出你的理由,否則我將依法褫奪你的權力,並且對你進行審判。」

言下之意,若是皮斯沒有給出一個能讓他們信服的理由,那等著他的就是無止盡的刑求與牢獄之災。

「目前的名單都只是外部人物,還沒進入核心層級。」皮斯回望著對方,目光不閃不避。

「就算是這樣,那你也可以先把名單交上來!」另一人不接受這樣的理由。

「是啊!有了名單我們也才能監控那些人……」

「要是不清楚內鬼的身份,不小心把重要情報洩漏出去就糟了!」

「現在是非常時期,在情勢未明的情況下,任何一個小動作都會引起對方關注。」皮斯的理由很正當,但這仍然無法說服眾人。

「你這是在影射我們可能會洩密嗎?」

「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擔心的?非常時期非常手段!」

對方沒有把話挑明,但在場的人都是精通語言藝術的人,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就是──寧可錯殺一百,也不放過一人!

「在場的人也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手了,該怎麼做、該怎麼處理,我相信大家都是瞭然於心。」另一人附和道。

「少在那裡囉囉嗦嗦的,皮斯,把名單拿來!」警司部部長向他伸手討要。

表面上看來,警司部部長這樣的行為很不給皮斯面子,甚至有些逼迫意味,也只有皮斯自己知道,這位老友是在幫他,想要替他擋去大部分的壓力。

很少有人知道,他們兩人是認識百年以上的老友,要說到死神殿裡最信任的人,皮斯肯定會把奧哈杜──也就是這位警司部部長放在第一位。

要說到可以託付性命的人,他肯定也是不二人選。

皮斯看得出老友隱藏在眼底的關心,對此,他深表感激。

老夥伴,你還是太嫩了啊……皮斯在心底暗暗嘆息。

身為警司部部長,他自然也身處派系爭鬥的漩渦裡,兩人也曾經在明面與暗處扳倒過不少對手,然而,因為工作職責與環境的關係,皮斯對死神殿內部的爭鬥遠比奧哈杜瞭解的多,用個淺顯一點的譬喻來說,奧哈杜瞭解的就只有皮肉,而皮斯卻是深入骨髓。

身為暗巡部部長的皮斯,是死神殿內掌握最多機密的人。

奧哈杜肯定以為,在這種非常時期,只要他把事情攬到身上,事後再掩蓋一二,皮斯的「知情不報」就會被忽略過去。

但皮斯自己很清楚,就算他今日把疑犯名單交出來,也免不了被記過申誡甚至是內部審查的處分,這樣一來,那些覬覦他這個位置的人,肯定會私下做些動作、使些手段,踩著他上位……

不,別說退位了,以他這般特殊的職位與權力,只要他稍微後退一步,那就會被人從雲端踩入泥淖,再也翻不了身。

而他今日把這件事情說出來,也不是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。

會議廳裡頭,議論與指責的聲音仍然沒有停歇,而皮斯始終保持沉默,也不理會奧哈杜的眼神暗示。

「叩、叩、叩!」

扣在沉重門板上的響聲讓聲音安靜了下來。

最高議會的會議廳,是死神殿高層官員開會討論重大事項的地方,因此,在安全防護方面也是整個死神殿最為堅固、防禦性最高的場所,在內部沒有人開門的情況下,外面的人完全無法進入裡頭,就算是以威力強大的武器也無法入侵。

「是誰?」

不管是什麼時候,在審議長召開最高會議時,絕對不會有人敢來干擾,就算天塌下來了、結界裂開了、位面崩塌了也要先等等,而現在竟然有人跑來打斷了會議,不管前來的人是誰,都已經引起在場官員們的反感,儘管面上不顯,有些人卻已經在心底記上一筆,不管來稟報的是大事小事,這人往後的仕途肯定不會很順暢。

「什麼事?」

「報告,我們抓到一名可疑人士,從他身上搜出三份內部的機密資料。」

聽到這樣的報告,原本就已經因為內鬼而吵鬧不休的官員們,再度激動起來。

「在哪裡?那人在哪裡!」

座位最靠近門邊的官員立刻起身前去開門。

「在哪裡?那個……」

話還沒說完,官員的腦袋突然炸開了血花,身子搖晃幾下後,直挺挺地往後仰倒。

這樣的變故讓官員們驚愕的站起身,還有人因為動作過於激烈而帶倒了椅子,在長毛地毯上撞出低沉的悶響。

十多名蒙面的黑衣人持槍闖入,槍口一致瞄準了官員們。

「你們是誰?」

「你們要做什麼?」

「警衛!」

沒等這人喊完,他身上就多出了幾個彈孔,在他倒地的同時,最後進入的蒙面順手把大門關上,外頭的人無法進來救援,裡頭的人也無法逃出。

一分鐘。

不過就是短短的一分鐘,六十秒。

會議廳裡的官員就倒下了一半,雪白的地毯被他們的血染成紅色,濃郁的血腥氣籠罩整個大廳。

處決完那些人之後,蒙面人換了另一把槍,而後再度開槍。

被射中的人同樣悶坑一聲倒下,與前一批人不同的是,他們身上沒有彈孔,只有細小的針孔,麻醉藥很快就在他們體內發作,奪走了他們的意識……

 

※ ※ ※

 

魔界,長老宮。

一抹人影無聲無息的在殿內穿梭,沒有驚動宮殿的任何一名守衛。

或者該說,任何一名擋在他前進道路上的人,全都化成了灰燼,再也無法開口示警。

最後,黑影在花園的涼亭處停住腳步。

「這種作客之道,似乎不怎麼禮貌啊,雷扎姆先生。」大長老薩萊多放下正在閱讀的書籍,面無表情的看著來者。

「東西交出來。」雷扎姆不客氣的命令。

「嗯?你的話讓我很疑惑呢!」薩萊多偏著頭,故作苦惱的說道:「我不記得自己有欠你錢或是向你借任何物品。」

「魔族大長老的傳承物,開啟秘境的鑰匙。」雷扎姆挑明了說。

「既然知道是我們魔族的傳承品,你覺得我會交出嗎?」薩萊多的氣勢驟漲,磅礡的魔壓瞬間把花園與涼亭夷為平地。

「由不得你。」

雷扎姆起手往虛空一抓,薩萊多的身軀一震,噴出一口鮮血。

「怎、怎麼可能?」他面露驚駭的瞪著雷扎姆。

在對方「失蹤」之前,他的力量明明還在他之下,從接獲雷扎姆重新出現的消息到現在,時間不超過一年,這麼短的時間裡,他的實力怎麼可能提昇的這麼快?

沒時間細思,薩萊多拿出傳承法典,想以法典的力量與對方抗衡,然而,下一瞬間,法典就從他手裡消失,出現在雷扎姆手上。

「怎麼會……」

薩萊多無法理解的瞪大雙眼,這法典上頭佈有防禦魔文,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拿的,就只有接受過傳承的大長老,才能碰觸它而不會被它的力量所傷,但現在雷扎姆卻輕鬆的翻閱著書籍,法典的力量對他完全不起效果。

拿到想要的物品,雷扎姆顯得心情很好,指尖隨意地在翻開的書頁上輕敲幾下,整座長老宮瞬間被無形的領域籠罩,領域內的時間靜止了。

繞口的音節自雷扎姆嘴裡發出,一扇光門憑空出現在他身旁,當他走進門裡的同時,長老宮瞬間崩塌,灰飛煙滅。

當其他人察覺到動靜趕來時,他們只看到一座灰白色沙丘,別說屍體了,就連一草一木、一磚一瓦都沒有留下。

這一天,待在長老宮的長老全數罹難,只剩下兩名鎮守皇宮的長老倖存,長老宮死去的守衛、將領、侍從與官員共計兩千七百三十八人。

同樣的情形在三分鐘後發生在閻王殿,遭受攻擊的地方是有「支柱」之稱的「浮屠塔」。

情況與長老宮一樣,現場所有的人與景物全都化為沙塵,摧毀的相當徹底。

 

※ ※ ※

 

L組織總部。

 

啪!

相當突然地,整棟建築物的燈光暗了下來,電視、電腦與各項儀器設備也都停止運作。

電源被切斷了!

建築物裡頭的所有人,都冒出這樣的想法。

「是停電嗎?」

「不是有輔助發電系統?」

「快去查看電源!」

「提高警覺!有可能有人入侵!」

「手電筒放在哪裡?」

「派幾個人去拿照明設備,其他人不要離開崗位。」

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讓眾人亂成一團,嗡嗡地說話聲在寂靜的夜裡分外明顯。

外頭的騷動,待在房裡的季薰自然也聽見了,就在她打算利用這個好時機逃脫時,電腦螢幕突然發出亮光,一道身影從裡頭鑽出。

「謝天謝地,你終於來了。」季薰笑著朝他走去。

很久以前,季薰被L組織抓走時,就是尚恩利用他的特殊能力,穿越網路空間找到她。

被綁來這裡以後,她一直開著電腦,並不是為了跟外界聯繫,而是為了讓他透過網路追蹤過來。

現在,她終於等到他了。

「這裡有奇怪的禁制,我進不來。」

他很早之前就已經找到季薰等人被囚禁的位置,然而,L組織的禁制卻攔住了他,讓他就算潛入建築物裡頭,也無法經由螢幕現身。

就在尚恩為此苦惱的時候,這場由瑪格麗特策劃的停電替他製造了機會。

為了不讓季薰成為首領夫人,瑪格麗特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除掉她,後來察覺到季薰根本不是能讓她隨意拿捏的人,她退而求其次,打算讓她來一場逃亡。

不管她能不能逃出房子,只要季薰這麼做了,雷扎姆肯定會因為她的「不聽話」憤怒,說不定還會因此教訓她一番,如果能殺了她,那就更好了。

為了達到這麼目的,瑪格麗特想了一個簡單、有用而且不會把自己牽扯進去的計策──關掉總電源開關。

電源一停,房子裡的儀器與監控設備就會停止運作,那些什麼紅外線、紫外線、藍外線的也會消失,讓季薰就算踏出房門也不會出現警示。

瑪格麗特確信,憑季薰的能耐,她肯定能利用這機會逃跑,至於她能不能順利逃出去,那就不在她的考量範圍內了。

反正就算她逃出去了,肯定也會被抓回來。外頭的氣溫可是在零下二、三十度,地面積著長年不化的白雪,雪的深度都到大腿位置了!

在這樣的環境下,沒車、沒飛機、沒糧食、沒有禦寒衣物,她能撐多久?

恐怕不用十分鐘就凍成冰柱了!

趁著雷扎姆外出的某日,瑪格麗特行動了。

事情的發展也就演變成現在這樣。

「這場停電是你幹的?」

「不,不是我,是另一個人。」

「還有人跟你一起過來?」

「不,那個女人是這裡的人。」

「女人?」

季薰隨即聯想到瑪格麗特,也只有她才會做出這種事,不過這顯然不是現在要關注的重點。

「魈他們被關在其他地方,要找一下。」

「我知道他們的位置。」尚恩舉手憑空一扯,拉開了一個空間。

不用多說,季薰立刻抓著他的手,進入空間裡。

十幾分鐘後,電力恢復了,就在眾人慶幸沒有狀況發生時,關在貴賓房的季薰失蹤了,而實驗室也遭到不明人士入侵,殺了不少實驗體,還救走了幾個人──其中還包括前任首領艾蒙。

「快!快去搜索!他們一定還沒走遠!」

眾人再度動員起來,才剛平靜下來的建築物再度喧嘩起來。

「怎麼可能?她帶著那麼多人,怎麼會查不到他們下落?」

瑪格麗特焦慮的在房間來回踱步,手上的絲帕已經被她扯得破破爛爛。

「要是讓首領知道是我關掉電源……」

他肯定會殺了她!

不,如果只是被殺死,那還算幸運,就怕他們拿她當實驗品,或是使用刑求手段折磨她。

一想到以前見過的那些酷刑以及囚犯的慘狀,瑪格麗特的臉色瞬間轉白,額上盡是冷汗。

「不會的,沒人知道是我,不會有事,肯定不會有事……」

她在安撫自己的同時,腦中也反覆思索,自己在行動時有沒有洩漏行蹤,來回確認幾次後,她這才鬆了口氣。

沒問題,她的安排一切妥當,就算雷扎姆命人調查,也絕對查不到她身上。

「都是那個女人害的,如果沒有她,我也不用這麼提心吊膽……」瑪格麗特咬牙切齒的怒罵,對季薰也越發的怨恨,恨不得她就此消失在這世上!

 

相較於瑪格麗特的憤恨,季薰對她倒是有些感激。

儘管她做出這件事情的動機肯定不是為了幫她離開,但她造成的結果可是讓季薰相當滿意。

因為電力中斷,L組織設下的屏障消失了,尚恩得以穿過虛擬空間出手救援,他先接走了季薰,再利用虛擬空間進行跳躍移動,搭救了魈、夏契爾、尚漓與艾蒙四人。

季薰原本還想找尋薇菈、葛瑞、巴薩德等死神,但他們搜遍了實驗室也沒找到他們的蹤影,只看到另外幾名死神變成不成人形的怪物,在培養箱裡痛苦地掙扎。

除了死神以外,現場還有其他同樣被當成實驗體的人。他們有的淚流滿面、以頭撞擊地面或欄杆,有的則是以尖銳的指甲在身上與臉上抓出血痕,傷口交錯綜痕,沒有一塊皮肉是完好的。

當那些人見到季薰等人出現時,彷彿看到一線希望地朝他們嚎叫,充血的眼瞳裡透著「殺了我,請殺死我」的訊息。

不求自由,不求救援,只求一死。

對上他們希冀的目光,季薰果斷的揮刀砍下,讓他們從苦難中解脫。

「來,妳的咖啡。」尚恩將一杯熱咖啡遞給她。

「謝謝。」

接過咖啡,季薰曲著腿坐在沙發上,她剛洗過澡,濕淋淋的頭髮以毛巾包裹,熱水讓她的皮膚微微泛紅,經過水汽熏蒸的雙眸溼潤明亮。

低頭喝了幾口咖啡,她的視線不斷地朝二樓飄去,顯得有些坐立難安。

被當成實驗體的魈等人身體狀況很不好,季薰一抵達水色的咖啡館,馬上就聯繫了佐.司魂院裡最高明的醫生過來診治。

元謙來的時候,還帶了一隊醫療團隊與各種儀器過來,現在這群人正在檢查魈他們的身體狀況,檢查時間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。

中途,元謙還找來了實驗室負責人乙汰,請他與他的實驗團隊分析魈他們體內的不明物質。

在等待檢查結果的時候,季薰聯繫了命子與伊格爾等人,跟他們報平安並確認他們的安全無虞。

因為近期層出不窮的事件,命子關閉了居酒屋,讓員工們去他們的親友那裡避難,而朽六與他那些海族族人則是留了下來。

伊格爾與金恩把店舖下方的住所當成「臨時指揮處」,在那裡接收訊息、發布命令以及召開作戰會議,而他的海族老師也不時的給予建議,讓他能夠更有效率的解決問題,海族的戰士們也與天使們並肩作戰,期望能夠早一點讓這場禍亂終止,重新回歸和平。

「妳……身上有配戴什麼東西嗎?」尚恩突兀的開口詢問。

「什麼?」突然聽到提問,季薰一下子反應不過來。

「我在妳身上感應到很熟悉的能量,似乎與我的家鄉有關,妳最近有得到或是撿到什麼東西嗎?」尚恩收起平日的嘻笑作風,神情誠懇的詢問。

「東西?」季薰低頭想了一會,最後搖頭否認,「沒有,我不記得我有撿到什麼東西。」

「不介意的話,可以讓我探查一下嗎?」尚恩進一步提出要求。「只是感應一下而已,不會對妳造成任何影響。」

「好。」季薰爽快的點頭答應。

得到同意,尚恩抬高手臂,掌心對著季薰,泛著淡淡光輝的霧氣自他掌心泛出,從上到下壟罩住她。

在珍珠色的淡霧中,季薰感受到一股近似呼喚的波動,下一瞬間,一道白色影子自她體內衝出,懸浮在尚恩面前。

「雪球?」看著踩在滾輪上,朝尚恩叫得歡快的小北極熊,季薰詫異的一愣。

難道尚恩在找的就是牠?

沒等她開口詢問,尚恩便已經跟雪球對話起來──用那種近似唱歌的奇特語言。

他們說話的語速極快,季薰的反應完全跟不上,聽不懂他們的對話。

幾分鐘後,也不曉得雪球說了什麼,尚恩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,眉頭深鎖,向日遇到什麼難解的問題,而後一人一熊又交談了幾句,最後小北極熊突然加快踩動滾輪的速度,化為白光衝進尚恩體內。

「咦?」

這變故讓季薰困惑的喊了一聲,緊接著,尚恩突然兩眼一閉,仰頭倒下。

「欸欸?」

沒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,她連忙放下手裡的咖啡杯,起身查看。

「尚恩、尚恩?雪球,有聽到我的聲音嗎?」

她朝尚恩臉上拍了幾巴掌,後者完全沒有反應。

「搞什麼啊?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」她煩躁的抓亂頭髮,魈他們的事情還沒解決,現在尚恩又莫名其妙的暈倒,水色他們也不在……

就在此時,門鈴聲傳來,季薰「嘖」了一聲,對門外的不速之客感到有些不滿。

她先把尚恩搬到沙發上躺平,而後才去開門。

「抱歉,咖啡館今天不……咦?是你們啊!」

季薰詫異的看著來人,小彌、伊格爾、金恩以及金恩的助理畢維斯出現在門口。

「薰!」

伊格爾一個箭步上前,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大擁抱,強大的力道就像是想將她嵌入身體裡一樣。

「還好妳沒事。」

說話的同時,伊格爾身上發出銀白色光輝,光芒將季薰包裹起來,幾秒過後,季薰身上的傷口全部消除,連一個瘀青也不存在。

「你們怎麼過來了?」

在伊格爾鬆手後,季薰讓到一旁,讓一行人進屋。

「擔心妳,所以就來了。」伊格爾笑盈盈地牽著她的手,而季薰的另一隻手則是被小彌抓著。

「大家都還好嗎?」儘管幾小時前她才在電話裡問過一次,現在見面了,還是免不了再次詢問。

「大家都很好。」伊格爾回答道:「命子本來也要過來的,但是臨出門時,她突然說要去找一個朋友,所以就沒來了,其他人都待在店裡。」

「薰姊姊,其他人呢?怎麼沒看到魈大哥?」

進入大廳後,發現沙發處只有一人躺著,不見其他人的蹤影,小彌疑惑的四下張望。

「元謙正在替他們檢查。」提起此事,季薰的笑容黯淡下來。「L組織把他們當成實驗品,對他們注射了會讓人變成怪物的藥……」

不用明說,眾人也能想像他們的情況會有多糟。

「姊姊不用擔心,元大人的醫術很高明,他們不會有事的。」小彌拍拍她的手背,溫言安慰著。

「景泱呢?他怎麼沒有跟妳在一起?」季薰岔開了話題。

景泱向來以小彌的保護者自居,與她形影不離,在這種動盪不安的時刻,他不可能讓小彌離開他的視線範圍。

「他跟海族的戰士去處理怪物。」小彌回答道。

招呼眾人落坐後,季薰為他們倒了飲料,而後把他們的遭遇說了一遍,故事從死神殿以叛亂的罪名逮捕他們開始說起,而後提到待在監牢裡的情況以及出乎預料的綁架,到他們從L組織那裡逃脫……

「這麼說,就是他利用特殊能力救出你們?」伊格爾望向躺平在沙發上的尚恩。

「他……還好嗎?」金恩觀察著對方。

季薰在講解的時候,並沒有刻意放低說話的音量,這種情況下,這個人竟然完全沒有甦醒的跡象,這實在是太奇怪了。

「我也不曉得……你們有覺得他哪裡不對勁嗎?」季薰反過來詢問。

「如果你問的是身體狀況,他的生命跡象一切正常。」金恩篤定的回道。

如果是身體以外的情況,他就不確定了。

既然查不出來,那就暫時先放下,說不定他只是睡著了呢?要是過一兩天他還不醒,到時候再來著急吧!

「水色跟其他人呢?」坐了一會,發現水色等人都沒有出現,這讓伊格爾察覺到不尋常。

在這裡重生的他,對這裡有著特別的親近感,有空的時候,他也會過來這裡喝杯咖啡,不管他什麼時候過來,這裡總是熱鬧萬分,幾乎沒有安靜的時候。

現在這麼靜悄悄的,反倒讓他覺得不自在。

「魔界出事了,獠摩接到魔王的傳喚,返回魔界幫忙,水色他們也跟過去瞭解情況。」季薰在那裡待過一段時間,聽到魔界出事的消息,心底也是頗為擔心。

「這件事情我有聽說。」身為人間指揮官的伊格爾,自然也接獲這些情報,「他們的長老宮被人以不明的手段摧毀,待在長老宮的人也無一倖免,有好幾位長老受害。」

「被殺害的長老有誰?」季薰心頭一跳,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。

「確實的名單我不清楚,只知道聲望相當高的薩萊多大長老是受害者之一。」

「怎麼可能!」季薰難以置信的叫道:「薩萊多那麼厲害,怎麼可能……」

「事實就是如此。」伊格爾握住她的手安撫,「對方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,事發當時沒有任何人聽到戰鬥聲響,直到長老宮被夷為平地,其他人才注意到情況。」

「夷為平地……」季薰楞楞地重複這四個字。

短短地一句話,就足以讓人想像現場的慘烈情況。

「同樣的情況在閻王殿也有發生。」金恩接口說道:「他們的浮屠塔也是被人以同樣的方式摧毀。」

「為什麼?那人的目的是什麼?」季薰滿臉茫然,「示威?偷東西?殺人?尋仇?」

動機一個個提出,而後又被接連否決。

如果只是針對一個地方或是一個人,還能從這個方向猜想,但受到攻擊的是魔界與閻王殿,這兩個位面可是毫無瓜葛,如果是尋仇,誰有那麼大的本事,可以拿魔界與閻王殿當敵人?

這樣的念頭一動,季薰腦中突然出現一個名字──雷扎姆。

如果是他,他的勢力的確足夠龐大,而他也具有跟薩萊多一戰的實力,可是……

為什麼要摧毀長老宮與浮屠塔?

如果以尋仇的角度來看,或許雷扎姆與長老宮的某人有仇,所以復活後他就迫不及待的跑去尋仇,殺了仇家後,他還不滿意,所以又毀了長老宮洩恨。

這樣的猜測的確說得過去。

但,浮屠塔呢?為什麼他要摧毀浮屠塔?

季薰去過閻王殿,也知道浮屠塔這個地方,對冥界居民來說,那裡是一個「觀光景點」,儘管它並不對外開放,而對閻王殿的鬼差們來說,那裡是存放古書、古物的藏庫,除了管理員以及清潔人員之外,平常沒人會到那裡去。

這樣的一個地方,他為什麼要破壞?

是想要向閻王示威嗎?

如果是這樣,他為什麼不直接去閻王殿?那樣更直接,也更具效果,不是嗎?

「是為了古聖物。」

清朗的嗓音突然傳來,打斷了季薰等人的思緒。

昏迷的尚恩在此時醒來,他撐著沙發的靠背起身,換成舒服的坐姿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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