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要不要吃點心?」纖細蒼白的手憑空一抓,薩萊多手上出現了兩個三角形的精緻糕點,「這可是魔界最棒的黑蜂糖糕,一天只賣三百個,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。」

「謝謝,我們剛吃飽,暫時吃不下東西。」魈客套的回絕。

「要不然喝酒吧!」手再度憑空抓取了一下,一瓶酒憑空出現在薩萊多手中,「這可是本尊最愛的酒呢!」

「我們兄弟倆酒量不好,要是喝醉可就麻煩了。」魈再度婉拒。

「嘖!醉了就醉了,有什麼好麻煩的?你這小子看起來不像這麼膽小的人,算了、算了,本尊也不勉強。」薩萊多一口咬去一大半糖糕,而後又豪邁的灌了幾口酒。

十多歲的少年卻用著老成的口吻說話,這模樣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。

「你們的朋友應該就在這附近吧?」薩萊多冷不防的提問。

「什麼朋友?」知道對方這是在試探自己,魈不動聲色的反問。

「別瞞了,本尊剛才聽到你們的對話,你們這兩天走得這麼急,不就是為了快點跟那個人會合嗎?」薩萊多朝他咧嘴笑著,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。

對於這樣的臆測,魈只是微微一笑,沒有給予回應。

薩萊多也不在意對方有沒有回話,只是自顧自的往下說。

「本尊來過秘境好幾次,上次的秘境是一個寸草不生、炎熱至極的火山地帶,再上一次是沼澤泥濘,還有一次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地區,空中飄著高高低低的樓梯……這一次很幸運,遇到的環境很優美。」

從對方給予的訊息裡,魈心底產生兩種猜想,一是這個秘境佔地遼闊,擁有各種自然風貌,而且秘境每一次開啟的入口都不一樣,二是這種秘境有很多個,那扇光幕可以隨機連接到各種秘境,也因為這樣,薩萊多才會見過那些相異的景象。

「除了環境差異頗大之外,這秘境裡頭的物種也各有不同。」薩萊多喝了一口酒之後,又接著道:「除了最基本的魔獸之外,還有不死的喪屍、妖異的亡魂、迷惑人心的幻境、型態多變的液態生物等等,嘖嘖!有些東西就連本尊也難以應付,好幾次都是險中逃生……」

「你想要什麼?」魈語氣淡然的開口詢問。

就算一開始他還沒反應過來,但在聽了這一段話之後,魈若還沒有反應過來,那他也就太過愚蠢了。

薩萊多之所以告訴他這麼多消息,應該是看上他與旱魃的能力,想要跟他們合作,只不過……

除了這些,他一定還有其他目的。眼睫微垂,魈不動聲色的想著。

薩萊多並不是初次進入秘境的新手,在應付秘境的準備上,他肯定比自己還要有經驗,而跟隨他的那些將爵們,實力也不在他們之下,薩萊多沒必要為了增加一點助力,提議這場不平等的合作。

是的,不平等。

隨便有點腦子的人,都能看出這場雙方聯手的合作,最大受益者都是魈與旱魃,薩萊多他們能得到的好處可說是少之又少,甚至可以忽略不計。

魈可不相信薩萊多會這麼好心,願意犧牲自身的利益,進行這場利益不平等的合作。

更別提他這幾日不斷試圖接近他們,花心思討好他們。

沒錯,是「討好」。

薩萊多的表現相當明顯,他完全沒有任何隱瞞,就這麼大剌剌的、光明正大的表現出──本尊對你們兩個很有好感,所以才會一直纏著你們,對你們這麼好。

也因為這樣,魈才會這麼困惑。

他不懂,為什麼薩萊多會願意自降身份,忍受他們的冷嘲熱諷?他想做什麼?想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?

思考了數日,也曾迂迴的探問,但魈依舊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。

既然薩萊多今日主動跟他提出了合作,他自然就順勢提出疑問,將事情攤開來談。

雖然這麼做會有些風險,但也只有這麼做,他才能打破這份僵局。

「我不認為你真的需要我們的協助,你想得到什麼?或者說,需要我們做什麼?」紅眸微瞇,他直接了當的問道。

如果對方提出的要求不是太過分,他可以考慮接受這項合作提案,要是談判破裂,那就要在找到季薰之前,將他們這群人給甩掉!

「哈哈哈,好、很好,跟聰明人說話果然輕鬆,本尊就是喜歡你這一點。」薩萊多開心的拍手大笑,「本尊就跟你直說了,本尊看上你們兄弟倆的資質,想收你們為徒!」

……收徒?魈無言了,而旱魃則是依舊冷著臉,連一個表情也懶得給薩萊多。

魈設想過各種對方可能提出的說法,但薩萊多的提議明顯出乎他的預料。

「這個……」魈才在想著該不該答應,要是拒絕又該怎麼回覆時,旱魃卻早先他一步開口了。

「我拒絕。」音調冷淡如冰、語氣很強硬。

「你、你說什麼?」

滿心以為旱魃與魈應該會欣然接受,結果對方卻是毫不給面子的拒絕,這讓薩萊多又驚又怒,雙眼瞪得老大。

「我說,我拒絕。」旱魃又重複了一次。

「咳!那個……」魈試圖打圓場,「旱魃啊,他可是『魔族大長老』,你……」就算要拒絕也該給點面子啊!

只可惜,旱魃完全沒有聽出魈話中的隱含意思。

「就算是大長老又如何?」他冷哼一聲,神情輕蔑,「我不認為他有資格當我的師父。」

我說,旱魃老大啊,你說這句話時是不是要看一下場合?對方的人數可是比我們多啊,要是他叫那群手下圍毆我們兩個,那不是吃虧吃大了?魈頭疼的揉揉額角,心底暗嘆。

「你說什麼?有膽再說一遍!」薩萊多瞪圓了雙眼,氣得咬牙切齒。

「誤會、誤會,其實這是一場美麗的、語言上的誤會……」魈不斷朝旱魃使眼色,要他不要在開口刺激薩萊多。

只可惜,魈跟旱魃之間,並不是那麼的心有靈犀。

「我剛才說,『我不認為你有資格教導我』,這次聽清楚了嗎?」他挑釁的問。

「……算了,你們繼續。」自認為已經盡到勸阻的魈,無奈的摸摸鼻子,退遠幾步,他可不想被牽扯進去。

「我宰了你這隻沒禮貌、愚蠢無比的金眼幼崽!」薩萊多氣得從地上跳起,撲上前給他一記飛踢。

原本薩萊多只是想略施小懲,教訓一下旱魃,讓他對自己尊重一些,沒想到對方敏捷的一閃,而後回應了一記猛烈的旋踢。

薩萊多起手擋下對方的一腳,強大的腳勁讓他的手臂微微發疼,灰色眼瞳精光一閃,猛烈的魔壓瞬間發出,將旱魃給震退了幾步。

「沒想到你這隻金眼幼崽的腳勁還不錯。」薩萊多舔了舔嘴角,露出一個充滿戰意的燦笑。

他本來想等到離開秘境後再測試旱魃與魈的實力,現在既然已經動手了,趁這個機會玩玩也不錯!

身形一動,眨眼間他便來到旱魃面前,朝他揮出一記直拳。

看似簡單而直接的攻擊,在薩萊多凌厲的魔力威壓之下,旱魃竟然無法避開,腹部硬生生受了這一拳。

在強勁的拳壓下,旱魃往後連退數十步,這才勉強穩住身子。

這一次交手雖然是旱魃吃了虧,但心性倔強的他,自然不會就此認輸,身形一動,他再度向薩萊多攻去。

「好!」薩萊多笑喝一聲,不閃不避的迎上接戰。

兩人這一打,就足足打了一夜,直到天色大亮,直到一旁候著的觀眾們吃完早餐與午餐,這場架依舊沒有停歇。

「嘖嘖!那個金眼小子真耐揍,被大長老打得這麼慘竟然還能站著。」

「他已經倒下幾次了?」雙眼湛藍、嘴角兩側長著銀白觸鬚的大統領─格涅沙問道。

「六十三……」回話的人才剛說完,挨揍的身影再度倒下,「六十四。」他更改了數字。

「呀啊呀啊,看來大長老要收的徒弟就是他了。」皮膚如同石頭般灰白、堅硬的大統領─普八戈樂呵呵的說道:「也只有這種耐揍、耐磨的人,才能經得起大長老的訓練。」

他可是將兩個月的薪資全押在旱魃身上,眼前旱魃被揍得越慘,就表示薩萊多對他越有興趣,他的勝率也就越大。

「那可不一定。」格涅沙不以為然的撇撇嘴。

向來跟普八戈不對頭的他,押的人自然是魈,不管是基於賭注還是面子,他都希望薩萊多選的人是魈。

「呀啊呀啊!那個紅眼小子怎麼看都比不上金眼的,大長老怎麼可能收他。」普八戈頗不以為然的回嘴。

「那個金眼的資質又好到哪去?還不是一直被打趴。」格涅沙挑釁的反駁。

「呀啊呀啊!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金眼的比紅眼的好!印榴,我說得對不對?」普八戈轉頭問著一直沒有說話的男子。

名為印榴的大統領,晃動了下羽翼形狀的耳朵,目光森冷的掃了魈與旱魃一眼,那有如實質的視線,讓被打量的兩人同時回望,三人的目光一對上,魈的面色如常,而旱魃則是被激起更大的戰意。

「好你個金眼幼崽,跟本尊打架你竟然還能分心,看來是本尊下手太溫和了。」薩萊多化拳成刃,發起了更凌厲的攻勢,在將旱魃打飛的一瞬間,後者身上也被手刃劃出幾道傷口。

這來勢洶洶的一擊,不僅讓旱魃重摔在地,身子甚至因為衝勢往後滑行數公尺,激起了滾滾煙塵。

這次的倒下不像先前,旱魃在地上掙扎了數次,仍舊無法起身。

雖然他全身皮開肉綻、鮮血淋漓,但在場的人都知道那些只是皮外傷,隨便敷個藥就可以,導致旱魃無法起身回擊的真正原因,源自於薩萊多瞄準他胸口各部位的攻擊。

受創的每一處都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,一記輕輕的撞擊就能讓對方痛得失去戰鬥能力,倒地不起。

薩萊多針對同一個部位,連續擊打了近十次,若將各個部位的受創次數相加,薩萊多那看似只有一次的攻擊,其實是出手了近百次,然而現場數十人之中,恐怕只有三位大統領以及魈才能看清楚他的動作,其他人只能勉強見到一陣凌亂的殘影。

「還是不肯認輸嗎?」看著疲憊至極卻還試圖掙扎的旱魃,薩萊多眸中掠過賞識的光彩,但嘴上還是嘲諷的諷刺著。

「嘖嘖嘖!瞧瞧你,都已經連站都站不穩了,你還能做什麼?信不信我連一根手指都不用動,就能讓你再度趴下?」

「哼!」旱魃倔強的回以一記白眼,咬著下唇,努力讓自己站得更挺,用力壓抑著不斷發顫的身軀。

顫抖,不是因為害怕,而是因為席捲全身的疼痛。

他的外表看起來很狼狽,但他的內在傷勢卻比外觀還要悽慘。全身宛如被支解、被撕裂,神經一抽一抽的痛著,宛如刺入靈魂深處,喘氣時,胸膛的起伏也連帶牽引了傷口,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場痛入骨髓的折磨。

「嘖嘖嘖,真是一隻好強的幼崽,只可惜……你,太弱了。」薩萊多譏諷的揚笑,灰眸微瞇,瞳色加重了幾分。

「……」旱魃抿緊雙唇,瞪著薩萊多的金瞳燃著滔天怒意。

「怎麼?不服氣?」

薩萊多舉起左手,手掌攤開、掌心向下,狀似隨性地下壓了幾公分,隨著他的舉動,一股強大的重力就這麼砸到旱魃身上。

「唔!」咬緊了下唇,旱魃試圖與這股無形的力量抗衡。

見狀,薩萊多只是不以為然的笑笑,只是左手又往下壓了一些。

「噗──」噴出一口鮮血,旱魃狼狽的跪倒在地。

「瞭解了吧?你,很弱,非常弱。」薩萊多的語氣很輕,近乎耳語,但卻像千斤鎚一樣,重重擊打在旱魃心上。

不甘心,他真的很不甘心!

他奮力地撐起雙臂,無視受損嚴重的身體,以及在重壓下發出哀鳴的骨頭,努力地,掙扎地重新站起。

金色雙瞳染上赤紅血色,部份鮮紅從他的眼角溢出,他的身體抖動得厲害,臉色灰白,下唇被他咬得鮮血淋漓。

「我,不會輸給你,絕對不會!」旱魃一字一頓,竭盡全身的力氣,傲然地說道。

現場因他的這番作為陷入一陣靜寂。

他的模樣看起來很糟,非常糟,就算他下一刻就昏厥倒地,其他人也不會覺得詫異。

魔族崇尚力量、崇拜強者。

眼前這個人雖然屢次敗在薩萊多手下,但他所表現出的「奮戰不屈」,卻讓他們感到敬佩。

震驚、詫異、佩服、認同、欣賞等情緒出現在魔族人臉上,三位大統領若有所思的沉默了。

旱魃挑釁的發言並沒有引起薩萊多的不悅,相反地,他笑得更加開心。

「魈『哥哥』,你就這麼看著『旱魃弟弟』被人欺負?」清脆的女子聲音憑空傳來,打破了現場的寂靜。

隨著聲音,一抹窈窕身影憑空現身。

沒有任何魔法波動、沒有使用陣法或道具,沒有人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法,眾人只看到半空中突然落下一人。

「薰!」

「薰?」

一驚一咋的叫喚分別自魈與旱魃口中傳出,兩人想過各種相遇的狀況,但卻沒料到這種情境。

「薰,妳……」旱魃怔怔的看著季薰,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。

一直在找尋的人竟然就這麼憑空出現,這種震撼實在是太大了。

「你看起來真糟糕。」擰著秀眉,季薰不滿的搖頭,回頭朝魈投去一記眼刀──該死的大叔,你竟然眼睜睜看著旱魃被打,沒有幫他!

他們這是一對一單挑,妳要我怎麼幫忙啊?──魈回以相當無辜的眼神。

少跟我來這套,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!你最喜歡的不就是人多欺負人少嗎?──季薰繼續瞪。

沒錯啊,他們的人數是比我們多。──魈撇了撇嘴。

身為眾人注目焦點的季薰,就這麼跟魈「眉目傳情」了起來。

「薰、薰……」旱魃顫抖的伸出手,想要擁抱她,腳才邁出一步,卻失去了支撐的力量,整個人往前倒下。

「小心。」季薰及時將他抱住,並順勢讓他躺下。

「薰,我終於找到妳了。」旱魃開心的笑了。

……應該是「我」找到「你們」吧?對於旱魃顛倒的言詞,季薰額冒黑線的抽了抽嘴角。

難道腦袋被打壞了?季薰狐疑的看了他幾眼。

「薰?」不明白季薰眼中的含意,旱魃只是可憐兮兮的看著她。

「別亂動,我先幫你治療。」回過神,季薰從空間玉飾中取出幽冥之鑰。

也不見她念動咒語,就只是拿著權杖揮了一下,一道柔和的綠光覆蓋住旱魃。

在綠光的照耀下,旱魃發現痛楚逐漸減輕,傷勢以肉眼看得出的速度飛快痊癒。

看著季薰握在手裡的碧綠色權杖,薩萊多眸光一閃,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季薰。

不到十分鐘的時間,旱魃的傷勢痊癒了,因戰鬥而流失的體力也迅速回復。

「薰,還好妳沒事。」旱魃緊緊的抱住她,將臉埋在她的頸窩。

「咳、咳咳咳……旱、旱魃,你太用力了,我快不能呼吸了。」季薰在他懷中掙扎著。

「嘖!妳終於出現了,我還以為我跟旱魃要找妳找到天荒地老。」魈現身在兩人中間,手一伸,一左一右的拉開兩人。

為此,旱魃惱怒的怒瞪了他一眼,要不是季薰在場,他絕對會一爪子在魈的心口開一個洞!

「我進來的位置離你們比較遠,路上花了一點時間。」無視了魈摟著自己肩膀的手,季薰聳肩回道。

要不是她發現了「那個地方」,她也沒辦法立刻出現在他們面前。

「不要狡辯。」魈的手臂一收,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帶,順勢揉亂了她的頭髮,「旱魃說妳在無序地帶解任務,為什麼跑進來這裡?」

「欸、欸,我的頭髮!」季薰在他懷裡掙扎幾下,好不容易才將勾在脖子上的手臂拉開一些,「你們不也是跑進來了嗎?」

「妳還敢說!要不是為了找妳,我們怎麼可能進來這種鬼地方?一切都是妳的錯!」

「這裡才不是什麼鬼地方,這裡是……哇!」

話說到一半,一道猛烈的勁道襲來,三個人的身形一閃,各往三個方向跳開,避開了偷襲的來人。

「臭小鬼,為什麼突然偷襲?」看清楚出手攻擊的人,季薰雙手環抱胸前,抬著下巴,一臉鄙視道:「你爸媽沒跟你說偷襲是一種卑鄙無恥、下流骯髒、齷齪可恥、天怒人怨的白痴行為嗎?就算家裡的長輩沒有教你,老師呢?老師沒教嗎?要知道,要是你剛才一個失手,傷到了我們或其他人,那該怎麼辦?就算沒傷到人,傷到花花草草、路過的走獸飛鳥,那也是不好的啊……」

季薰這番叨叨絮絮的數落,瞬間砸得眾人七葷八素、面露茫然,就連薩萊多也罕見的一臉呆楞。

「喂,小鬼,姊姊我說了這麼多,你聽懂了沒有?聽懂了就『吱』一聲,別像個啞巴似的不吭聲,我又不會讀心術,誰知道你在想什麼?」泛著金屬光澤的黑瞳微瞇,季薰不滿的撇了撇嘴,「要是知道自己做錯了,那就要悔改……看在你年紀小的份上,姊姊我也不跟你多做計較,只要你向我們道歉,說句『對不起』就行了!」她寬宏大量的擺擺手,等待著對方回應。

她竟然叫大長老「小鬼」?還要大長老向她道歉?

將爵精英們個個額冒冷汗,生怕大長老在盛怒之下,發動一記大魔法,將對方跟這個區域夷為平地。

站在季薰身後的魈與旱魃,表面上不動聲色,暗地裡則是提高警戒,防備薩萊多出手攻擊季薰。

就在眾人各懷心思的情況下,眾所矚目的焦點──薩萊多終於有了反應。

「對不起,姊姊,本、咳!人家、人家只是想跟妳玩嘛!」他眨著灰色大眼,扭捏的嘟嘴。

這、這個傢伙是他們那位偉大、英明、恐怖、咳!勇猛的大長老嗎?將爵精英們瞬間嚇掉了下巴。

「玩?」季薰聯想到剛才他與旱魃的戰鬥,「難道剛才你們也是在玩?」她轉頭望向旱魃。

「不……」

「當然是啊!」薩萊多截斷他的話,「如果不是在玩,本、呃,人家剛才打的那幾下早就要了他的命了!對不對?」他望向旱魃,一臉的天真無邪。

「……」突然間,旱魃不知道該怎麼回應。

若他們是在打鬥,那他的確應該要重傷或是命喪對方的手下,怎麼可能還好端端的站著?

可是剛才薩萊多跟他對戰的氣勢,可不像在「玩」啊,而且我可是很認真的在跟他對打,如果他只是抱著玩耍的心態我交手,這不就是說我連玩都不如……

越想,旱魃越是鬱悶,最後他只是悶悶的瞪薩萊多一眼,鼓著腮幫子,繃著一張包子臉別過頭去。

「不說話就是默認了,這位姊姊,妳看,本、人家沒有騙妳吧!」薩萊多蹦蹦跳跳的跑到季薰面前,「我叫做薩萊多,姊姊叫什麼名字?怎麼會跑來這裡呢?秘境開啟的時候會出現強大的魔壓,姊姊沒有受傷嗎?」

聽到這一連串的問題,季薰先是報上自己名字,而後才又語帶含糊的說,她也不知道是怎麼進入秘境,跟她一同進入秘境的還有另外幾人,只不過他們現在正在另一處休息。

敘述中,她刻意隱瞞了「幽冥之鑰」的事情,以及她在另一個地方的遭遇。

「你們呢?為什麼你們能夠進入這裡?」她提出反問。

「我們是用這個進來的。」薩萊多手一翻,一本厚重的古書出現在他手上。

墨黑色的書皮上頭流竄著銀白色光輝,一股神聖而古老的氣息自書頁縫隙中發散而出。

當季薰看到那本古書時,目光閃了閃,周身靈氣起了一股細微的波動,而後很快又趨於平靜,現場眾人只有魈注意到這項異常。

「這本書看起來好像很古老,是古董嗎?」魈一臉好奇的上前,伸出手想要翻閱。

「啪!」薩萊多一把拍掉他的手,「混小子,不要拿你的髒手亂摸!」

「痛死了,不碰就不碰,打這麼用力幹嘛?手都紅了。」魈苦著臉,鬱悶的揉著發紅的手背,嘴裡叨叨絮絮的埋怨,「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,書角邊緣都磨花了,就算要送給我,我還要考慮看看咧……」

「哼!那是你不識貨!這可是相當珍貴的古聖書,它的作用可大了……」薩萊多一臉鄙視的瞧著魈。

「切,不過就是讓你們能夠平安進入秘境,有什麼稀奇的。」魈撇撇嘴,一臉的不以為然。「我跟旱魃不需要這本書,也可以進來這裡。」

「是啊,人家也覺得很奇怪,為什麼你們沒有《境幽法典》也能進來這裡?」微偏著頭,薩萊多一臉純真的發問。

若不是知道他是皇室大長老,若不是早先見過他的真面目,恐怕會真的將他當成天真無邪的小孩子。

對於薩萊多的發問,魈與旱魃一個看天一個看地,就是不開口回應,薩萊多笑了笑,轉而將提問對象轉成季薰。

「姊姊,你們身上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寶物啊?可以借我看看嗎?」

在場眾人之中,只有季薰沒見過他的另一面,最有可能受到拐騙的,也只有她了。

然而,跟魈在世界各處奔波那麼久,見識過各式各樣的人物,季薰又怎麼會因為對方年紀小就鬆懈防備?

「小弟弟,你想太多了,要是我們身上有寶物,怎麼可能還要出來接任務賺錢?」季薰回以燦爛一笑。

「咦?妳剛才拿出的那根綠綠的權杖,不是寶物嗎?」薩萊多微偏著頭,鉑金色瀏海微微遮住了他的雙眸,遮去部份目光。

「當然不是囉!那只是一根登山手杖。」季薰明擺著睜眼說瞎話。

「登山手杖?」薩萊多的嘴角微微抽搐,「可妳不是用它幫這隻金眼幼……咳!治療嗎?」

「治療?有嗎?你一定是看錯了。」季薰學著他眨了幾下眼睛,而後向是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手,「一定是我不小心按到手電筒開關了,那根登山手杖有附加手電筒功能呢!」

「……是、是嗎?」薩萊多額上微微冒出青筋。

「是啊,姊姊我是個很善良的好人呢!從不說謊欺騙小孩的喔!」季薰一臉純真無邪的笑著。

……妳現在不就是在說謊嗎?魔族精英們瞬間額冒黑線。

「啊,說到寶藏,我聽說秘境裡頭有很多奇珍異寶呢!」季薰很快的轉了話題,「你有看過寶藏嗎?」

「沒有呢!我也很想看看。」薩萊多維持著微笑,「既然我們的目的一樣,那我們一起走好不好,姊姊?」他一臉期盼的提出邀約。

「當然好啊!這裡雖然看起來很平靜,不過畢竟是陌生的地方,人多一點總是比較安全。」季薰欣然允諾,「我還有幾個同伴在等我回去,我去叫他們過來,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。」

「喔?姊姊不是一個人進來的?」薩萊多上下打量著她。

「秘境這麼凶險,我哪有本事一個人闖進這裡。」季薰笑了笑,回過頭,她對著魈與旱魃說道:「我在無序地帶遇見了邁格大叔他們,他們跟我一起解任務,幫了我不少忙。」

雖然只是陳述事實,但季薰說出這些話時,也是想要將薩萊多等人的注意力分散到其他人身上。

「反正我們也沒有特定的目的地,乾脆一起過去吧!」薩萊多沒有放季薰單獨離去的打算。

「既然這樣,那就走吧!」季薰神色不變,臉上依舊掛著笑容。

只見她纖手一揚,憑空一抓,一道光門就這麼憑空被她給拉了出來,看得在場眾人為之一愣。

隨手一抓就抓出一扇門?這是什麼樣的能力?傳說中的空間法術?那扇門又是通往哪裡?將爵們互望一眼,眼中出現納悶與驚疑。

魈意味深長的看了季薰一眼,面上不動聲色,眼底紅芒一閃而逝,一旁的旱魃則是面沉如水,一貫的沒有任何反應,也不知道他是以為季薰應當具備這樣的能力,還是認為不管季薰有什麼樣的能力都無所謂。

「各位,請進吧!」她笑吟吟的行禮邀請。

「呵呵,這位姊姊比本尊想像中的還要有趣。」薩萊多雙眼彎彎的笑著,腳一跨,率先走了進去。

大長老都率先行動了,大統領與將爵們自然也只能尾隨在後。

「你先進去吧!」魈一腳將旱魃踹入門裡,自己卻在門前停下腳步。

「妳……還好嗎?」他目光深邃的問,並伸手將季薰的手緊緊握住。

再次與季薰見面,她的表現實在有些不尋常,這讓他感到忐忑不安。

眼前這個「她」,真的是季薰嗎?他有些懷疑,但握在掌中的手卻又是那麼熟悉。

危急時、遇難時、逃命時、心血來潮時,季薰的這雙手,他牽過幾百次、幾千次,明明是另一個人的手,卻熟悉的宛如自己的血肉。

紅眸低垂,大拇指輕輕在她的手背上劃動,雖然季薰與他都具有身體療癒能力,不過在季薰成為他的式神之前,那些過往受的傷,還是有一些疤痕留了下來。

位於虎口的半月形傷疤,他記得這是季薰小時候貪玩,跑去捉弄路邊的小妖怪,結果被妖怪反撲、狠狠的咬了一口。

那時候他還是「影子大叔」,見她哭著跑來找自己,手上還拎著那隻小妖怪不放,他真是覺得好氣又好笑。

「也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。」季薰會意的一笑,「這裡讓我『領悟』了很多事情,就目前得到的……應該算是不錯。」

「那就好。」魈同樣鬆了口氣的笑開,若是以往的季薰,她肯定將所有事情獨攬,不好也說好,但在他多年洗腦勸說之下,她終於懂得依賴。

至少,在魈的面前,季薰願意將心底的軟弱坦白,願意讓他共同承擔她的悲喜。

「走吧!」將季薰的手一拉,魈環著她的肩膀,跨入光門。

 

通過光門後,魈發現他們進入了一棟建築物裡,灰色石牆、墨色地面,巨大的圓柱分列兩旁,抬頭仰望,沒見到天花板,只有遼闊而燦爛的星空。

初見這片星空,只是為它的美麗所吸引,然而,當凝神觀看時,那靜止的繁星似乎活了起來,宛如漩渦般,吸引、迷惑著觀看者的心神,站在這片星空之下,魈只覺得自己成了渺小的沙塵,在無邊的宇宙中飄盪,任由星河帶著自己來去,無力脫困。

魈愣神了許久,直到季薰扯了扯他的手,他這才重新奪回身體的控制權,恢復心神。

環顧四周,早他一步進入這裡的薩萊多等人,同樣被這奇異的星象震懾,個個呆若木雞、目光茫然的站立著,對身邊的動靜視若無睹。

相較於魔族的這些精英,旱魃的定力比他們強多了,在魈與季薰穿過光門時,他就從那股神秘的力量中脫身,奪回意識。

「很漂亮吧?」季薰笑嘻嘻的問。

「很危險。」旱魃皺了皺眉,滿臉警戒。

「沒事、沒事。」季薰拍了拍他的肩膀,「只是一個小小的攝陣,只困心神,傷不了人。」

「妳怎麼會這麼清楚?」魈納悶的追問。

「它們告訴我的。」季薰點了點腦袋,並將她進入秘境後發生的事情告知兩人。

「我進入秘境的時候,身體出現了莫名的靈魂悸動……」

「咳!」魈乾咳一聲,打斷她的話,警告與暗示意味濃厚的目光朝薩萊多等人掃去。

「不用擔心,他們聽不到。」季薰不在意的笑著。

除非他們的意識能從那片星宇中脫困,要不然根本無法探知外界的動靜,也正是因為這樣,季薰在進入這裡之後,並沒有先將薩萊多等人「叫醒」,而是先將自身情況告知魈與旱魃,減輕他們對自己的擔憂。

「進來這個秘境不到幾分鐘,我體內的那股意識好像跟這裡產生了共鳴,那些奇怪而複雜的資訊不斷出現,就跟之前我在『泰芮諦司』的情況一樣。」

「泰芮諦司?」魈皺了皺眉,無法理解這個詞的意思。

「喔,這是一個發音,你只要知道那是一個地方。」解釋時,季薰停頓了一下,微微苦惱的皺眉,「或者該說它是一個空間,唔,一個管理平台、領域、監控區……」

她丟出一堆詞句,試圖將這個地方描述的更加精準。

「還記得我之前遇見伊格爾的那個空間嗎?就是那個『全智之眼』,呃,水色的那個碧眼墜鍊開啟時出現的那個地方,那裡就叫做泰芮諦司……」

「嗯。」雖然季薰說得含糊不清,但魈還是稍微理解了。「妳曾經說過,妳在哪裡看到很多區域的縮小模型。」

「其實那些不是模型。」季薰訕訕的笑笑,在對上魈困惑的目光時,她連忙擺擺手,「現在的重點不是那個,以後我會再慢慢跟你說明。」

「嗯。」

「這個地方給我的感覺跟泰芮諦司很像,只是這裡的能量較弱,我接收到那些資訊的時候──」

「又有東西跑進妳身體裡?」魈擰著眉頭,激發與季薰的靈魂連結,感應她體內的情況。

「沒事、沒事,我很好,真的!」季薰笑嘻嘻的安撫道。

這一次她的情況較為溫和,不至於痛苦的讓她想要昏厥過去,只是讓她頭腦發暈發熱、整個人暈眩無比罷了。

「……」直到確認季薰的身體與靈體沒事後,魈這才臉色難看的示意季薰繼續說下。

「一開始,我接收到的資訊很雜亂,後來有一個訊息逐漸蓋過了其他的東西,變得特別明顯……」一邊留意著魈的神色,季薰一邊述說著那段經歷。

那是一個熟悉的聲音、一道強烈而溫柔的意識,像是母親在呼喚孩子……

它在指引她,要她前往某個地方。

不知道為什麼,季薰總覺得那個聲音不會傷害她,於是她順從了對方的呼喚。

無視邁格等人勸阻,她以最快的速度拔腿狂奔。

這一跑,她足足跑了兩天一夜。

照理說,她的體力應該支撐不了長時間的奔跑,但直到她抵達目的地為止,她完全沒有任何疲憊之感。

她最後抵達的地方,便是這棟建築物。

當她進入這裡時,也曾被那片星空所惑,但在她尚未察覺時,那些星辰突然化成點點光芒,如同雪花般向她飄來。

那些星光一碰觸到她的身體,盤據在她體內的另一股意識出現了,那股意識指揮著星光,將那些光芒吸入體內、滋養著她的靈魂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,季薰腦中的紛雜、擁擠感全數一掃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豁然開朗。

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,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那段過程,她只是在恍惚間有了一種明悟──經過光芒的「洗滌」,她與那股陌生的意識、那份不屬於她的力量融合了。

如果季薰能夠選擇,她當然不希望自己與那外來的意識合而為一,這種作法風險太大,若有朝一日,她被那意識給……

一想到這裡,她不免擔心了起來。

然而,獲得那份意識、取得其中的知識也不是沒有好處,她明白了很多事,也知道這個世界一些隱晦而不為人知的存在。

例如這個秘境。

在魔族人眼中,這裡是一個令人畏懼而又嚮往的場所,但經由意識中的訊息,季薰得知這裡不過是眾多生態培養空間的其中之一。

而秘境的「對外開放」時所產生的巨大威壓,也不過是一種設定好的壓力釋放過程,就像是地震是地球的能量釋放一樣。

解說完一切狀況,季薰拍了兩下手,喚醒魔族那些人。

剛回過神時,魔族等人神情茫然、目光呆滯,一些將爵嘴角甚至泛出笑意,似乎在回味那奇景,一群人之中,只有薩萊多與三名大統領快速的鎮定下來,面露驚恐、額冒冷汗。

也只有到他們這等實力的人,才會察覺到那美麗之中所隱含的危險。

「這片星空真的很漂亮,對吧?」無視他們複雜多變的神情,季薰雲淡風輕的道。

「是啊,真的很美,看得我們全部的人都失神,意識完全被奪走。」薩萊多用著差不多的口氣笑道:「要不是妳叫醒我們,恐怕我們就要『身陷其中』了。」

在薩萊多說話時,三位大統領望向季薰的目光跟著閃爍了幾下。

「第一次看到的時候,我也是呆站了很久,後來多看幾次就習慣了。」季薰敷衍的笑笑,她沒打算顯露自己的能力,但也沒想要隱瞞。

「走吧!其他人在裡面。」季薰領在前頭走去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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