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時分,四合院的木造大門前。
鬱壘大大地伸了個懶腰,插在腰上的金瓜鎚隨著他的動作搖晃。
大門內傳出一陣陣的談笑聲,各種食物香氣從門縫裡飄出,其中還攙雜著酒香。
「嘶──真香,高度數的高粱酒啊!」鬱壘抽了抽鼻子,滿臉的垂涎。
「那個……兄弟,我去、去茅房一下。」
……都成神了,不須食用凡間食物,還需要上茅房?這藉口也太差勁了。
神荼沉默地看著他,一雙金瞳在夜色下顯得格外耀眼。
被他這麼直勾勾地盯著,鬱壘頓時心虛了。
「咳!要不、要不我憋著……」
瞧他一個大個子做出可憐兮兮、委屈無辜的模樣,神荼突然很想一斧頭把他拍飛。
好歹也是門神,注意一下形象啊!
「去吧!」神荼無奈地擺擺手,讓他離開。
「嘿嘿!謝啦!」鬱壘咧嘴笑了,屁顛屁顛地穿過大門,進了屋內。
「……」神荼默默地站著,腰桿筆挺,身軀挺拔如松,彷彿化成了一棵參天巨樹,扛起了天地。
街上一片靜寂,屋內的熱鬧被厚重地門扉隔在裡頭,與外頭的寒冷靜寂化成了兩個世界。
時間的流逝對神荼沒有任何意義,那雙金瞳彷彿凝視著虛空,又彷彿什麼都進不了他的眼。
忽然間,神荼皺了下眉,淡淡地開口,「你還要轉到什麼時候?」
隨著這聲詢問,街燈下的陰影處,慢騰騰地出現一抹黑影。
黑影跨出陰影處時,化身成一個容貌清俊、身形纖細的少年。
他眨著烏溜溜地大眼睛,怯生生地看著神荼。
見狀,神荼也懶得與他計較,若換了其他時候,他的斧頭早就揮出。
今日是除夕,好日子,不宜見血。
「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,速速離去。」神荼神色淡然地命令道。
「……」少年抿著嘴,大眼透出猶豫與委屈,活像是神荼欺負了他一般。
「再不離去,休怪我斧下無情。」神荼的手一握,一把斧頭憑空出現。
少年怯怯地退了兩步,「我、我、我餓了。」
「……與我何干?」神荼皺眉。
「你可以給我一點食物嗎?」
跑來跟門神討吃的?我又不是灶神!
「沒有。」神荼冷酷的拒絕了。
「為什麼沒有?你不是神荼嗎?」
「我是。」
「你不是門神嗎?」
「我是。」神荼困惑了,這小妖到底想說什麼?
「那你為什麼沒有食物?」
「……」這三個問題有什麼關聯性嗎?
等不到神荼回話,少年咬了咬下唇,又道:「你等我一下。」
丟下這句話,少年一溜煙地遁入陰影處,留下茫然不解的神荼。
沒過多久,少年拿著好幾袋食物回來,濃郁地鹹酥雞香氣飄散而出。
「……」神荼默默看著那些袋子。
「請你吃。」少年將鹹酥雞塞到神荼手裡。
「……」看著被硬塞過來的鹹酥雞,神荼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「快吃啊!」少年催促道。
「不。」他將袋子塞回給少年。
「為什麼?你不喜歡油炸的?」
「……」也不是喜歡或不喜歡的問題,他已經許久沒吃到人間的伙食了,這些東西對他來說並沒有吸引力。
只是這一切解說起來又太麻煩,最後他乾脆選擇默認。
「你等等。」少年丟下鹹酥雞,又一溜煙的跑開。
看著散落一地的袋子,神荼遲疑了一下,彎身將袋子拾起,一一堆疊在牆邊。
當少年再度返回時,他取來了一鍋雞湯跟一隻烤雞。
「……」神荼沉默地看著這兩道菜。
「這個你也不吃?」少年挑高一邊的眉毛。
「不。」神荼搖頭。
「……」抿了抿嘴,少年將兩樣菜往他懷裡一塞,人又再度跑了。
「……」神荼張了張嘴,還沒來得及制止,少年的身影就消失在陰影處。
彷彿是跟神荼槓上了一樣,神荼一次次地拒絕,少年便一次次地取來食物,像是非要讓他點頭不可。
「呦!這裡是怎麼回事啊?這些菜從哪裡搬來的?」鬱壘戴著一身酒氣回來,手裡還拎著幾瓶高粱酒。
「好好好!好酒配好菜!來來來,兄弟,咱倆好久沒喝一杯了,今日就來大醉一場!」
「……」看著喝得醉醺醺、硬要拉著自己喝酒的鬱壘,神荼頭疼了。
沒等神荼推開對方的手,鬱壘的手就被扯開,還被推退了幾步。
「欸?這是哪來的小妖崽啊?」
鬱壘瞇著眼,看著攔在自己與神荼之間的少年,大手一伸,掐住了少年的後頸,就這麼將他拎了起來,少年完全無從反抗。
「放手!」少年漲紅了臉掙扎,還朝他手腕上咬了一口。
「兄弟,這小妖是?」無視少年的啃咬,鬱壘問著神荼,還隨手搖晃了幾下,少年在他手上一蕩一蕩的。
「這些菜是他帶來的。」
「你帶來的菜?」鬱壘看著少年。
「不是給你吃的!」少年怒沖沖的回道。
鬱壘跟少年大眼瞪小眼的瞪了一會,而後咧嘴一笑。
「來來來!今天除夕夜,我們也來喝酒!吃菜!」鬱壘大手一揮,一張圓桌、三張高背椅憑空出現,圓桌上頭鋪著繡著金色吉祥字的豔紅大桌巾,椅子也同樣套著豔紅色椅套。
「……」看著那滿眼的大紅色,少年臉色發白地退到神荼身後。
神荼看了一眼緊抓著自己衣袍的少年,隨手一揮,紅色變成了淺金色。
見狀,鬱壘拍了下腦袋,哈哈一笑,「我忘了你是年獸,怕紅色!」
「……哼!」少年別過臉去,他才不相信對方真的不是故意的。
見他這樣,神荼拍上他的腦袋,手心傳來的頭髮觸感比想像中柔軟,一時之間,他忘了收手,反而順勢在少年頭頂揉了幾下。
「……」少年仰頭望著他。
「……」對上少年清澈而透著困惑的豎瞳,神荼訕訕地收手,「坐。」他率先朝圓桌走去。
「……」看著神荼筆直的背影,少年摸了摸自己的頭,上頭似乎還殘留著神荼的掌溫。
三人圍著圓桌坐下,舉筷用餐,吃了一頓豐盛的除夕年夜飯,兩門神、一年獸一起守歲到天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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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血來潮,寫了這篇,祝大家新年快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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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神荼、鬱壘
根據字典,神荼鬱壘不是唸作「神圖、鬱呂」,而是唸作「神書、鬱律」。而且只有神荼的「荼」,才讀作「書」,只有鬱壘的「壘」,才讀作「律」。
相傳遠古時候,神荼與鬱壘為一對兄弟,兄弟倆都擅長捉鬼,如有惡鬼出來騷擾百性,神荼與鬱壘兩便其擒伏,並將其綑綁餵老虎。後來人們為了驅凶,若在門上畫神荼、鬱壘及老虎的像,亦有驅鬼避邪之效果,而流傳至今。
神荼大多手執斧鉞居左;鬱壘則手握金瓜鎚居門右。
據【封神演義】描述,神荼是「面如藍靛,眼似金燈,巨口獠牙,身軀偉岸,方天戟上縣豹尾」;鬱壘是「面似瓜皮,口如血盆,牙如短劍,髮如硃砂,頂生雙角,加鋼皮斧似車輪」。
根據康熙字典,引用東漢泰山太守應劭的《風俗通》,上古時期有神荼鬱壘昆弟二人,能看管百鬼。十二月歲竟乃畫神荼鬱壘,並且掛於門前來闢邪。
《黃帝書》「上古之時,有神荼與鬱壘昆弟二人,性能執鬼。度朔山上有桃樹,二人於樹下簡閱百鬼,無道理妄為人禍害,神荼與鬱壘縛以葦索,執以食虎。於是縣官常以臘除夕飾桃人,垂葦茭,畫虎於門,皆追效於前事,冀以禦凶也。」
※註:昆弟是兄弟,能稱兄道弟的親密好友。度朔山則始見於山海經,是東海的山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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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夕,又稱大年夜、除夜、歲除,農曆曆法中指每年農曆全年最後一天,它與春節(正月初一)首尾相連,是一年之中人們除舊佈新、祈福禳災的日子。“除夕”,在古代還有許多雅稱,如:除攤、除夜、逐除、歲除、大除、大盡等。
※除夕的民間傳說:
年獸是隻可怕的動物,牠都在歲末的時候出來吃人,所以全家團聚吃頓豐盛的晚餐,等待死期,後來沒被年獸吃掉,而且發現年獸怕紅色,所以以後都在家門口貼紅紙,避年獸,才演變成過年的習俗。
※貼春聯:
春聯相傳是由桃符演變而來,而桃符則是用桃木板在上面畫上門神的圖案,後來則用紙畫門神,也有貼上吉祥圖案的年畫。年畫通常在大陸地區較盛行,較負盛名的是楊柳青年畫。春聯是一種結合文學與書法的民間藝術,家家戶戶在門楣上貼各種適合自家的春聯,從春聯可以看出主人是經商、務農或書香門第等,如:
「天增歲月人增壽,春滿乾坤福滿門」
「一元復始,萬象更新」
「三羊開泰,五福臨門」
「門對千竿竹,家藏萬卷書」
「忠厚傳家久,詩書繼世長」
「春風春雨春常在,宜室宜家宜放懷」
除了長長的春聯,小型的紅紙條寫著各各樣的吉祥話,也貼滿家裡各個角落,因位置不同內容也各異如下。
神桌--「春」、「福」
大門--「大家恭喜」、「恭喜發財」、「招財進寶」、
米缸--「滿」、「五穀豐收」
廚房--「山珍海味」
豬圈、雞舍--「六畜興旺」
商店--「日日見財」、「財源廣進」
※圍爐:年夜飯
祭祀神靈之後,一家大小圍坐一桌吃年夜飯,俗稱「圍爐」。古人席地而坐,圍著爐子吃飯,有桌子之後,將爐子放在桌下,不忘古人圍爐的習俗,並在爐的四周攤舖制錢,象徵財旺。圍爐時所備的菜也都有吉祥意義,如菜頭取意好彩頭,長年菜取意長壽。魚圓、肉圓和蝦圓取意三元及第,魚取意年年有餘,吃的時候越慢越好,取意長久,菜中唯獨魚不能吃完,要留下才有剩餘。
※壓歲錢:
圍爐之後,長輩分壓歲錢,將爐周所攤的制錢或另用紅線穿的銅錢一百個( 取其長命百歲 )作為壓歲錢,現在則以紅紙包紙錢,俗稱「紅包」。
※守歲:
就是「守長壽歲」,分過壓歲錢後,一家人圍坐爐邊,歡談達旦,稱做守歲。民間認為守歲具有為父母祈壽的效用,替父母守住長壽,祈求閤家平安,是孝道的表現。守歲到午夜十二時後,大家放爆竹迎接新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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