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可惡、可惡、可惡!」用力捶打著桌面,尚漓激動的大吼:「要是我們能夠早一點趕到,要是能夠再早一點,薰她、薰她就不會……」

「冷靜點。」夏契爾按住他肩膀,制止他的行動。

「要我怎麼冷靜?」一把拍開他的手,尚漓憤怒的回嘴,「薰她不見了!而且有可能永遠都回不來!」

「菜鳥!」伊恩抓著他的頭,往鋪著褟褟米的地板撞去,發出「碰」的一聲巨響。

「吵什麼吵啊你?讓她消失的又不是夏契爾,你對他鬼吼鬼叫做什麼?」

「痛……」抱著腫了一個大包的額頭,尚漓頭暈目眩的趴在地上,「就算是這樣,也用不著抓我的頭撞地板吧?」

「等吧!」東伶沉聲勸告,「現在也只能等命子回來了。」

從特倫斯住所離開的他們,為了尋求幫助,在東伶的提議下,他們來到命子開立的居酒屋。

在現在這種毫無線索、一無所知的情況下,東伶希望能藉由命子的占卜,找尋季薰的下落。

然而,在他們抵達時,卻意外得知命子出門的消息,雖然撲了個空,彷彿早知到他們會出現的命子,已經命人備妥包廂與食物,要他們待在包廂裡等待她返回。

「占卜啊……」拖著下巴,葛瑞似笑非笑的道:「感覺好像不怎麼可靠。」

「那根本是亂猜一通的東西。」一邊吃著桌上準備的食物,伊恩不以為然的附和。

「才不是亂猜!」尚漓氣呼呼的替命子反駁:「命子的占卜非常厲害!她的預言全部都會發生,不管是找東西、找人還是有疑問想問,她都可以說出正確的答案,你們不知道就不要亂說!」

「吵死了!你這個菜鳥幹嘛每次都這麼激動?」伊恩往他的額頭彈了一記,「又不是只有我們這麼想,薇菈應該也是這麼認為吧?畢竟那種東西又不科學。」

「不,我認同占卜的存在。」薇菈持反對意見,「占卜這門技術,從另一個角度看也是一種統計機率的衍生科學,另外,就『卜算未來』這件事情來說,在宇宙萬物皆有一定規則的假設條件下,儘管現在的科學還無法完全證實,但它也不是不可能發生。」

「看吧!」獲得肯定,尚漓開心的叫著,「薇菈也認同占卜這個方法!」

「去!菜鳥果然是菜鳥。」伊恩不以為然的回道:「不過得到薇菈的認同,你就得意成這樣,吵吵鬧鬧,一下子哭一下子笑,簡直跟三歲小鬼沒什麼兩樣。」

「才不是,我──」

「不好意思,讓你們久等了。」包廂門被打開,命子笑吟吟的現身門口。

「命子!」見到她,尚漓快步衝上前,還沒開口,眼淚就已經先流下,「薰、薰她……」

「好了、好了。」命子遞給他一條手帕,「怎麼一見面就哭了?見到我有那麼感動嗎?」

關上門,命子走到桌邊,為自己倒了一杯涼茶。

「外面真是好熱,才出門一趟就流了滿身汗。」悠哉地,她緩緩喝著茶水消暑。

「命子,現在不是悠哉喝茶的時候。」尚漓上前揪住她的手,慌張的說道:「薰她不見了!她被那個實驗瘋子弄到失蹤了!」

「然後呢?」偏著頭,問話的神情平靜,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擔憂。

「然、然後?」尚漓被她的反問弄得一愣,「命子,薰不見了耶!妳怎麼一點都不著急?」

「急有什麼用?」搖晃著手中的茶杯,命子語氣淡然的道:「就算慌成一團、亂成一團,她也回不來,不是嗎?」

「為什麼回不來?妳知道她在哪裡嗎?」尚漓追著她的話詢問:「難道薰遇上什麼大麻煩嗎?」

「這個嘛……」

「命子,妳不要再賣關子了。」東伶開口催促,語氣透出不悅,「所有事情妳都清楚,不是嗎?」

「怎麼會呢?又不是我將她弄丟的,你未免也太高估我了。」命子否認的笑笑。

「不要敷衍我。」東伶面色嚴肅的道;「妳可是繼承『那個』的巫者。」

「巫者又不是萬能的。」命子回話的語調依舊輕鬆,「就算我能夠預知一些事情,也不是能掌握所有事情,更何況……她已經不在了。」

「等、等等,妳說的『不在』的意思是?」一想到最糟糕的情況,尚漓微微變了臉色,「妳該不會要說,薰她已經……」

「啪!」話還沒聽完,命子就出手往他額頭打了一巴掌。

「真是糟糕,才多久沒見到你,想法就變得這麼悲觀?我可不記得我是這麼教育你的。」說著,命子又再加打了一巴掌。

「我又沒說什麼。」揉著發紅的額頭,尚漓矢口否認剛才腦中閃過的念頭。

「根據妳說的『不在了』的意思。」薇菈插嘴道:「她果然是傳送到其他空間去了嗎?」

「咦?是、是這樣嗎?薰她跑到其它地方去了?」尚漓驚訝的問。

對於眾人臉上寫滿的疑問,命子回以微笑。「確切的時間地點我不清楚,不過我已經找有力的幫手去查了。」

「幫手?朱姐嗎?」尚漓狐疑的問。

要說到追查這件事情,在他所認識的人之中,最厲害的情報收集者就只有朱姐了。

「應該是魈吧?」東伶說出第二個人選。

「咦?魈他找得到薰嗎?」

「這個嘛……」偏著頭,命子故作沉思的停頓幾秒。「其實我也不知道。」

「命子!」見她完全不在乎的模樣,尚漓簡直快要被她氣炸。

「聽天由命吧!」她現在也只能這麼說。

「怎麼可以聽天──」

「吵死了。」命子截斷他的話,「有時間在這邊吵鬧,還不如去工作,不是聽說你們最近很忙嗎?」她催促著他們離去。

「在離開之前,我有幾個問題想問東伶先生。」一直不作聲的夏契爾,直到話題結束才開口:「為什麼你會跟艾蒙在一起?」深灰色的雙瞳透出質疑。

「對喔!我看到的時候也嚇了一跳。」尚漓搥了下手心,「你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,還被那些奇怪的怪物攻擊?」

原本正在進行例行巡邏的他們,在半途察覺到異常靈氣,尋著靈氣找尋之下,意外發現與怪物陷入苦戰的東伶與艾蒙,當他們聯手將那些怪物解決後,又聽說季薰被帶走的消息,眾人忙著趕去搭救,心底的疑問也就一直擱著,找不到時機開口發問。

「他是為了季薰來的……」東伶將事情始末說了一遍。

「玩具?開什麼玩笑!薰才不是什麼玩具!」這種形容詞讓尚漓大為光火,「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?那個組織的人果然都是一些想法奇怪的變態、神經病,應該要被關進監獄一萬年的大壞蛋!」

「那個人……非常難以捉摸。」東伶也對艾蒙的個性感到困惑。

只要跟對方相處過一段時間,東伶大概就能掌握到那個人的心思與想法,雖然說不上百分之百,但,至少也有八、九成。

然而,他與艾蒙接觸過這麼多次,還是摸不清楚那個人的個性,而且越是深入瞭解,他就越搞不清楚對方的想法……

這還是我第一次……不,讓我摸不清楚心性的人,還有一個……東伶腦中浮現魈的臉孔。

那個人跟艾蒙差不多,性格多變,光是「城府深」這種詞句還不足以形容,簡直就像在心與靈魂上了層層枷鎖,用著同樣的偽善笑臉將人隔絕在外,絲毫不肯對人敞開心胸……

「命子。」東伶目光深沈的看著她,「妳之前跟我說過,這是小薰需要面對的命運,既然妳要我放手,為什麼又找那個人協助?」

「我只是順應天命而為。」命子含糊的回道。

「意思是,小薰的命運跟他有所牽扯?」東伶臆測著她的回答。

「人跟人的相遇相知都是因應因果而生。」命子淺淺的笑著,「你不也是嗎?」

「……但是我卻救不了她。」東伶的語氣中凝著哀傷,連帶感染了房間內的氣氛。

「放心吧!薰會回來的。」握緊拳頭,尚漓的神情篤定,「她已經跟你約定了不是嗎?她說她會平安的回來,薰她不是會違背約定的人。」

望著尚漓堅信的神情,東伶內心的動搖與不安這才稍稍平復。

「說的也是。」他臉上再度展露笑容,「我們就耐心等待吧!」

 

正當眾人擔憂著季薰的安危時,陷入昏迷的她,此時也在某個地方醒來。

這裡……是哪裡?緩緩睜開眼,眼前的景物從失焦的模糊逐漸轉為清晰,看了好一會,季薰這才發現她似乎躺在一個洞穴裡面。

為什麼我會在這裡?我不是應該……季薰最後殘存的印象,就是她被特倫斯抓起來,進行奇怪的實驗。

她挪動著身子想要起身,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動彈,身體重得像鉛塊,全身疼痛不堪,就像是被人用刀片在身上,密密麻麻割了無數刀一樣,有一種支離破碎的錯覺。

不想虐待自己,她本想就這麼靜靜躺著,但,喉嚨傳來的乾渴卻不容她忽視。

好想喝水,可是這個地方會有水嗎?季薰試圖吞嚥幾口口水潤喉,卻絲毫沒有幫助。

洞穴裡一片靜寂,只有一陣又一陣的風聲,當她靜下心神時,意外聽見微弱的水滴聲,「滴答、滴答、滴答」傳出,聽起來距離她有一段路程。

水,有水……在對水的渴望下,季薰好不容易找回一絲力量,撐起沈重的身體。

也就在她挪動手腳時,這才發現身上血跡斑斑,裸露在衣服外的四肢佈滿傷口,乾涸的鮮血成了深褐色,就這麼凝結在身上。

無法起身行走,季薰只好伏在地上,忍受著移動時的劇痛,以爬行的方式朝水源前進。

奇怪,怎麼還沒到?季薰只覺得她好像爬了一整天,但是那水滴聲聽來依舊遙遠。

不行了,好累……伏在地上喘氣,她殘存的力量也用完了。

真糟糕,好不容易從那變態手上脫困,現在又……東伶一定很擔心吧?她猜想著,畢竟她是在他的面前被抓走,依照東伶的個性,肯定會焦急的到處找尋。

就在腦中轉著這些擔憂時,疲憊至極的她竟不知不覺的睡著了。

不知睡了多久,她被一些談話的聲響吵醒。

有人嗎?雖然想弄清楚對方在說些什麼,可是她卻始終聽不明白,從對方的口音上判斷,對方似乎是以英文或相關的西方語系對話。

完全聽不懂……在不清楚對話的狀態下,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張眼醒來。

對了,可以用那個。她想到東伶曾經教過她的「語言複製法術」。

因為工作需要經常前往國外的他,為了方便跟各國人士進行溝通,研發了一種複製語言的法術。

利用法術進入對方大腦掌管語言的兩個區域,「韋尼克氏區」以及語言中樞「布洛卡區」,在這兩個區域進行複製,而後回傳至自己的大腦相同區域,進而學會對方的語言。

還好這種法術不需要花費太多力氣,就算是現在的她也使用得了。

悄悄地睜開眼,季薰見到身旁有兩名男孩,她鎖定其中一人進行複製,待複製完成後,她終於聽懂了對方的交談內容。


「凱,她會不會死掉啊?」稚嫩帶著點怯懦的男孩聲音問著。

「不知道,應該不會吧?」回話的同樣是男孩,語氣較前者堅定。

「她是不是被壞人打了?流了好多血。」

「時間差不多了,再不回去會被神父罵。」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傳來,聽來像是他們正要起身準備離去。

聽見他們要離開,季薰想要開口叫住兩人,喉嚨卻因為過於乾渴,發不出半點聲響,只能任憑他們的腳步聲遠去,無計可施。

可惡,要是有水喝就好了。努力移動身軀,季薰再度爬起。

經過二度休息,力氣已經恢復的較為完全,雖然還是很虛弱,但至少已經可以撐起身體,靠著牆壁行走。

喘著氣,腳下像是綁了兩塊大石,每一個步伐的移動都十分耗費體力。

一不小心,腳下踢到突起的石頭,她重心失衡的往前摔跌在地,臉上、手上的傷痕又因此多了一些。

「妳、妳沒事吧?」

原本已經離去的男孩之一,突然折返,見她摔倒在地,急忙上前查看。

「還好嗎?可以站得起來嗎?」

深棕色的瞳孔帶著擔憂,瘦小的手臂拉著季薰,試圖將她扶起。

在男孩的幫助下,季薰狼狽的坐起身,背部倚著冰冷的洞穴牆壁。

「……水。」滿頭大汗的季薰,試了好幾次,才終於擠出一個字。

「口渴嗎?我、我去拿水給妳!」男孩往洞穴深處跑去,不一會,他雙手捧著水,小心翼翼的出現在季薰面前。

小小的手掌能掬起的水不多,就著他的手,季薰低頭喝了幾口,一下子就將水喝光了。

「等我一下,我再去拿。」

就這麼來來回回跑了數趟,男孩送來的水這才解除季薰喉中的乾渴。

「謝謝。」

「不、不客氣。」跑得氣喘吁吁、滿臉通紅的他,開心的笑了。

眼前的少年有著棕髮棕眼,五官是十足的外國臉孔,身材纖瘦,身上穿著鬆垮不合身的舊衣。

好奇怪的打扮。季薰不作聲的打量對方。

那衣著不像時下常見的衣服,反而像是電影戲劇中,那些演員所穿的西方古服。

「我叫做維德,妳叫什麼名字?」

「……薰。」她本來想答出全名,但在疲憊無力,說話只剩氣音的情況下,說出口後只剩一個字。

「欣?」維德狐疑的重複著。

「嗯。」發音相近,季薰也懶得多費唇舌糾正,就這麼任憑對方以此稱呼。

「欣,為什麼妳會暈倒在這裡?妳被壞人打了嗎?」

「嗯。」她再度點頭笑笑。

整起事件要是真想說明仔細,她恐怕解釋一整天對方都還不見得能理解。

「那、那些壞人還在附近嗎?」維德眼中出現害怕。

「不知道。」她也擔心著這一點。

L組織的勢力那麼龐大,真想找到她,也不是一件難事。

「放心吧!妳在這裡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,不用擔心。」維德安撫著她。

「維德,你好了沒有?」另一名少年的聲音傳來,在洞外苦等不到維德出現,他索性進入洞穴尋找。

「凱,她醒了!她已經醒了!」維德開心的往外喊著。

「咦?真的嗎?」急促的腳步傳來,不一會,金髮藍眼的少年出現在季薰眼前。

在身形上,凱比維德還要高壯,看起來也似乎比維德成熟,穿著上兩人差不多,都是穿著粗糙、不合身的舊衣。

「她說她叫做欣,是因為有壞人打她,她才會受傷躲到這裡。」維德向凱轉達剛才得知的資訊。

「那些壞人真可惡!要是被我遇到,一定要揍他們一頓!」凱氣憤的揮著拳頭。

「凱他很厲害,要是有壞人來,一定可以保護妳!」維德笑嘻嘻的附和。

「沒錯!妳不用害怕!我打架很厲害!絕對會打贏他們!」說著,凱作勢揮舞了幾下拳頭。

見到凱這番模樣,季薰笑了出來。「謝謝。」

「妳是從哪邊來的啊?」凱好奇的打量她,「妳穿的衣服跟我們不一樣,裙子好短,我們這裡的人都穿很長、很大的裙子。」

「這裡是哪裡?」季薰反問對方。

「這裡?」兩名少年互望一眼,「這裡是西西里鎮外面的洞穴。」

「西西里鎮?」聽著這個陌生的名詞,季薰間接確認了她來到台灣以外的地方,除此之外,還有另一個可能……

「請問現在是西元幾年?」

「幾年?」凱抓抓頭髮。「不知道。」

「現在的總統是誰?」季薰試圖從其他方向找答案。

「總統?那是什麼?」

「就是……總統的意思。」

「不知道。」對方同樣搖頭。

「老師或者其他大人沒有教你們這些事情嗎?」

「沒有。」凱搖頭回道:「神父他們很忙,沒有時間教我們東西。」

「神父?」

「我們是教會收養的孤兒。」凱向季薰解釋著,「平常時候就是幫忙農地耕作,種一些自己吃的東西。」

「神父他們很嚴格,不過對我們還算不錯。」維德開心的說道:「外面的大人都會欺負我們,可是在這裡,神父他們會保護我們。」

「可是他們很愛限制東、限制西,有些規定很麻煩。」雙手交疊在腦後,凱有些不滿的埋怨,「每天都要遵守時間集合,不然就會被懲罰、不給飯吃。」

正當他們像小鳥般嘰嘰喳喳的說話時,鐘聲自遠處一聲又一聲的傳來。

「噹、噹、噹……」

「糟糕!集合時間到了!維德,快走!」聽到報時的鐘聲,凱準備往外跑。

「等、等一下!」維德從口袋中拿出一小塊麵包。「這個給妳吃。」

「謝謝。」接過手的東西與季薰吃過的麵包不同,又乾又硬,簡直像石塊一樣。

「明天妳還會在這裡嗎?」維德確認的詢問。

「會。」就算想離開,她也需要等到傷勢調養好才行。

「那我明天再來看妳。」他笑嘻嘻的說道。

「嗯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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