貓步慢行

第八章　嫉妒、羨慕、呆（１）

誠如唐仁凱所說，韓非在比賽開始時出現了，更正確的說法是──他是進入決賽的選手之一。

「他……」看著站在比武台上的小身影，金渝大感意外。

「小非說，他想要憑自己的實力。」唐仁凱解釋道。

不想被說成是靠關係才得到修煉機會嗎？金渝理解的笑了。

「這小鬼還真是要強，脾氣夠倔。」洪九公嘴上雖然損著，可臉上卻明顯流露出欣賞。

「跟我當年有的比。」唐老爺子得意的撫著長鬚，笑容裡滿是自豪。

名額一共五個，已經確認的名單有唐老爺子與唐仁虎，他們都是唐家的主要支柱、家族裡具有絕對權力的人物，名額被這兩人佔去，絕對不會有人提出反對意見，認為他們不該跟弟子們搶奪。

事實上，唐老爺子願意釋放名額給其他人競爭，而不是獨裁的直接指定人選，這一作法已經讓唐家上下相當感激了。

三個名額，四個人競爭，入選的機率其實很高，但現場依舊籠罩在緊張與高昂的鬥志中。

儘管只需要淘汰一人，但蒼曜星的名門大家與多方勢力大多來到現場，在這些高人與名人的見證下，這場比試無疑是成名的最佳機會，選手們自然不願白白錯過。

比賽過程並沒有持續很久，這種低等級的競賽，勝負大都只是在一瞬之間。

金渝還沒將水晶盤裡的櫻桃吃完，淘汰者就出現了。

那是一名身穿粗布武袍的青年，方臉大耳，虎背熊腰，肌肉壯碩而結實，膚色是經過長久日曬的古銅色，給人的第一眼印象是「憨厚而勇猛」，是習武的好料子。

根據資料，他叫做林猛，外號大牛，是唐家的僕人，雙親都在唐家做事，父親是車夫、母親是廚房的二廚娘。

其他人對林猛的評價是：老實、上進、熱心，對父母相當孝順。

林猛的失敗除了因為他本身能力不足之外，最大的主因是──他沒有適合他的法寶。

相較於其他人擁有的裝備，他只有一把以低等精鐵打製的長柄巨斧，斧頭並不是全新的，看起來至少使用了十年，從那被打磨得發亮的斧身看來，林猛對這把斧頭相當愛惜。

只可惜這把被他細心保養的武器，在對決中被他的對手砍成兩截，這也成了他的敗因。

比試結束，四名選手規矩地排成一列，站在金渝、唐老爺子與客座評審面前，等著領取他們的獎金與獎賞。

「你很喜歡這把斧頭？」看著林猛沒有將損壞的斧頭丟棄，而是牢牢的抓在手裡，金渝好奇的發問。

「這、這是我自己存錢買的。」林猛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。「我的力氣太大，其他武器都太輕了，只有它適合我，而且我的錢也只夠買這個。」

「可以讓我看一下嗎？」金渝朝他伸出手。

「當、當然可以。」林猛往前急走兩步，恭敬地把斧頭雙手呈上。

金渝在殘斧上摸了幾下，觀察著斧頭的使用狀態。

「這斧頭的材質很脆弱，雖然你已經很小心使用，但它根本無法承受你現在的力量。」

「對、對，就是這樣！」林猛訝異的連連點頭，「我只要用力一點，那刃口就會被我砍卷了。上仙大人真是厲害，連這點也知道。」

他這番憨厚、呆直的話讓現場眾人嘴角微抽。

人家可是尊貴的上仙！怎麼可能連這點眼力也沒有？

「這斧頭就算修復了，大概也只能劈砍柴火，沒辦法繼續當武器。」檢查完畢，金渝將物品遞還給他。

「我知道，拿去砍柴也不錯。」林猛爽朗地笑開，「第四名的獎金很多，我可以買一把新的。」

見他沒有任何沮喪、不滿或是其他負面情緒，金渝對他起了好感。

「如果可以選擇，你喜歡什麼樣的武器？」她問。

「斧頭。」林猛完全沒有停頓，飛快給出答案。「揮動斧頭的時候會出現『呼呼』的風聲，聽起來很過癮！」

他咧嘴笑著，一口大白牙與黝黑膚色呈現明顯對比。

聞言，金渝從儲物空間裡取出一塊通體漆黑的礦石，石頭表面閃爍著盈盈光輝，豐沛的靈氣擴散而出。

「淬金烏！是淬金烏礦！」古邈派的王通長老驚喊出礦石名稱。

淬金烏礦是相當優質的礦石，很多人喜歡用它來鍛造武器，但因為它的產量稀少，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淬金烏，能夠在拍賣場上叫到數萬塊靈石的價碼，相當珍貴且罕見。

而現在，金渝一出手就是人頭大小的淬金烏礦，不用猜也知道她想做什麼。

那個憨小子的運氣還真好！

不少嫉妒與羨慕的目光投向林猛，而後者則是恍然不知的呆站著。

金渝沒有使用煉器工具，就只是在掌心凝聚天火，像在捏泥巴似的柔捏著礦石，將它塑造成她要的形狀。

造出簡易的斧頭造型後，她又取出一截鐵神木，還有零碎的幾樣金屬與相關材料，她讓那些物品漂浮在半空，掐動手訣，進行最後的製作步驟。

「給我一些你的血。」她對林猛說道。

「喔、喔，好。」

就算林猛先前無法肯定、不敢往那方面想，但在聽到這句話後，也知道金渝是在為他製作武器。

他激動的抓著殘斧斧刃一劃，手臂上開了一條長達三十多公分的裂口，殷紅鮮血「嘩啦啦」地流淌而出。

血液還沒滴落地面，就被一道無形的力量上引，在空中聚成一道紅線後，澆灌在逐漸凝聚成形的斧頭上。

吸收了林猛的血氣，斧身發出「嗡嗡」地鳴聲，像在與天地相互呼應。

霎時間，烏雲快速聚攏、狂風大作，青天白日轉成了灰暗陰霾。

「雷、雷劫？仙寶出世的雷劫？」眾人驚聲叫嚷。

「仙寶！是仙寶啊！」

「乖一點，你主人現在可經不起雷劫。」金渝警告的對斧頭說道。

與此同時，她的時指翻飛，連掐十幾手手訣，在斧身打上了禁制，壓制住它的力量。

當禁制符文烙上後，雷鳴聲暫歇，天上聚攏的黑雲也逐漸散去。

「完工。」

金渝打出最後一個手訣，斧頭成形。

那是一把通體墨黑的長柄巨斧，刃口處閃爍著璀璨星輝，長柄上烙印著一排暗金色的遠古禁制，看起就像美麗的花紋一樣。

「這、這就是我的武器嗎？」林猛瞪著銅鈴大眼，癡迷地看著斧頭，喉結不斷上下移動，吞嚥著口水。

他手臂上的血依舊不停流著，而林猛這傢伙卻毫不在意，就只是呆楞楞的盯著斧頭，張大的嘴甚至流出疑似口水的液體。

「人家都說『物似主人』，現在看來，這句話還真是貼切，兩個都是笨蛋。」金渝起手一彈，一罐外用藥膏飛向林猛。

她只是要向他討幾滴血，林猛卻像要把手跺下來似的，劃了一道大開口，而這把融入主人血氣的靈斧，甫一誕生就毫無顧忌、狂妄的召來雷劫，要不是金渝及時制止，林猛就會被天雷劈死了！

被自己的武器謀殺？這絕對會是修真界最大的笑話！

林猛抓著藥膏，卻沒有立刻止血，而是滿臉渴求的看著斧頭。

「上、上仙大人，那、那斧頭……是要給我的對吧？」他緊張而興奮的確認著，「是吧？是要給我的吧？我、我可以摸一下嗎？我……」

「把血止了，不然我就毀了它。」金渝皺眉警告，地上的那攤血讓她頭暈。

「不、不要，我馬上止血，我馬上擦藥。」

被金渝這麼一威脅，林猛立刻打開藥罐，從裡頭挖出一大陀藥膏，在傷口上塗了厚厚一層。

藥力一滲入，傷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癒了，就算是再不識貨的人，也知道那是相當優質的藥膏，或許二百枚靈石還不一定能買到。

真浪費啊……眾人紛紛為林猛的不識貨心疼。

只是林猛並沒有注意這些，他的注意力、他的目光全都放在新武器上頭。

「我佈下了禁制，鎖住它八成的力量。」金渝將斧頭遞給他，「等到你飛昇成仙，進入仙界，這禁制就會自動解除，屆時，你最好已經做好承受雷劫的準備。」

「是、是。」林猛雙眼放光、激動的連連點頭。

斧頭一拿到手，他立刻迫不期待的揮舞起來，越是舞動，他臉上的滿意之色就越明顯。

「它真是、真是……太棒、太完美了！這手感真是太棒了，好像是為我量身訂做的一樣！我、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，好像、好像它是我的手，是我身體的一部分，是我的兄弟！」

林猛激動而感激的看著金渝，瞪圓的大眼閃爍著光彩，笑得嘴都合不攏，讓人覺得有點傻氣。

「妳、妳能明白那種感覺嗎？我就是它、它就是我，我們是一體的！這種感覺真棒！」像是怕金渝聽不明白，他揮舞著雙手、不斷比劃著，想要將內心的興奮說明清楚。

「我懂。你不要亂揮，傷到人就不好了。」金渝笑著提醒。

「是，我會收好它。」林猛乖乖遵從，緊緊的將斧頭抱在懷中。

「這武器加入了你的血，只認你為主，要是你死了，它也會跟著煙消雲散。」金渝意有所指的道：「你最好保管好它，我不希望、也不喜歡這武器有任何損傷。」

這句話並不是要說給林猛聽，而是暗示那些面露貪婪的人，儘快打消他們的歪主意。

她曾聽唐老爺子說過，有人會為了武器、寶物或是丹藥而殺人，她不希望自己的好意卻反而害了林猛。

林猛雖然性格憨厚樸實，但那不代表他是一個笨蛋，身為下人，他自然見過、遇過不少不平等的欺壓、霸凌與掠奪，也知道金渝的用意是在勸阻那些人，這讓他心底又多了幾分感激。

「上仙請放心，斧在人在，斧亡人亡！」林猛拍著胸口保證，發出碰碰碰地聲響。

待兩人談話告一段落，唐仁凱讓下人端上一個錦袋，裡頭裝著二十顆一品靈石，這是要給第四名的獎勵。

「大老爺，上仙大人為小的打造了這把斧頭，這已經是小的的無上光榮，這些就……」

林猛不是貪心的人，已經擁有武器的他，自然不會再拿靈石，他想推拒，但唐仁凱依舊讓他收下了。

「武器是上仙額外賜予的，與這場比賽無關。」唐仁凱和善地朝他笑著。

林猛的品性讓他相當欣賞，雖然他沒得到名額，但只要他夠努力，再加上金渝給他的武器，往後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。

「從明天開始，你就進入內院學習吧！」唐老爺子對他說道。

唐家雖然是附屬古邈派的家族，但它也擁有自己的教習院，這是提供給唐家人進行基礎學習的地方。

當這些弟子在教習院修煉的差不多時，唐家就會讓他們參與古邈派弟子的遴選，通過的人便可繼續修煉，沒通過的人就必須放棄修真一途，像普通人一樣的工作賺錢，支撐家業。

教習院分為內院與外院，內院是唐氏本家子弟與精英才能進入的場所，不管是學習上的資源、指導或是各項設備，內院比外院更加完善，而且，也只有內院的子弟才有資格參與古邈派的弟子選拔。

唐老爺子的這項命令，無疑是在告訴所有人──林猛雖然沒有得到名額，但他將會是唐家重點培育的對象。

「謝謝、謝謝太老爺！」林猛興奮的跪地磕頭，將地面撞出一個小凹洞。

待林猛退下，唐仁凱接著頒發第三名的獎勵。

第三名是一位花季少女，柳葉眉、杏眼，臉有點嬰兒肥，看起來圓嘟嘟的，相當可愛。

「大伯公，我不要獎勵。」少女焦急而且緊張的說道：「我、我想用獎勵換、換……」她偷偷看了金渝一眼，稍作猶豫與掙扎後，她鼓起勇氣，邁步跑到她面前。

「上仙姊姊，請妳幫我救啾啾，拜託妳，牠、牠快死了……」

「萱琪，妳這是在做什麼？」唐仁凱皺眉看著她，對她的失禮舉止頗感不悅。

「上仙姊姊，拜託妳，啾啾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，我不能失去牠。」萱琪哭喪著臉哀求，淚水在眼眶裡打轉。

「啾啾是？」金渝一頭霧水的反問。

「牠是我爹買給我的生日禮物，綠翎寒鷹，二級靈獸。」萱琪對旁邊招了招手，一名侍女隨即捧著半尺長的竹籃過來，裡頭放置著一隻全身雪白，眼睛、鳥喙與長尾羽是碧綠色的老鷹。

「啾啾牠平常很好動、很活潑、食量很大，可是這幾個月不知道為什麼，牠每天都有氣無力的趴著，食量也少了一半，最近這幾天牠完全沒有吃東西，我覺得牠生病了，可是我不知道有誰能醫好牠。」

金渝雖然不是鳥科醫生，但她只看了綠翎寒鷹一眼，就知道牠的「病因」出在哪裡。

「如果我沒有猜錯，牠才剛出生不久，妳就開始飼養牠了，對吧？」

「對，已經養了三年了。」

「綠翎寒鷹的幼鷹只有在極寒冷的地方才能生存，為了讓牠活下來，這三年裡，除了正常的飲食之外，妳每隔一段時間還會餵牠吃冰系靈石。」

「對、對！」萱琪猛點頭，「一開始是三十天吃一顆，長大後改成二十天一顆，這是販賣綠翎寒鷹的那位店長建議的，應該沒錯吧？」她一臉不安的問。

「那他有沒有告訴妳，當綠翎寒鷹進入成長期時，妳必須讓牠返回牠的出生地？」金渝反問。

「沒有。」萱琪茫然的搖頭，臉色也逐漸變了，「為什麼要回去？如果牠沒回去會怎麼樣？」

「雖然妳餵牠吃了不少冰系靈石，但那些靈石的能量遠遠不夠，牠現在進入了成長期，要是沒辦法吸收足夠的寒氣，牠會死。」

「怎、怎麼會這樣……」萱琪的臉色瞬間刷白，「如果我讓牠多吃一點靈石，這樣能不能救牠？」

「這個我也不清楚。」金渝將竹籃接過，輕撫綠翎寒鷹的羽翼。

思索了下，她取出了一顆智慧果餵牠吃下，而後又拿出一顆淡藍色的凝霜丸，凝霜丸滲出的雪白寒氣讓綠翎寒鷹眼睛一亮，牠激動的揮動翅膀、扭動身體，試圖撲向凝霜丸。

「你能吃這個嗎？」金渝不太確定的詢問。

在那個靈泉空間裡有兩隻寵物，有一隻叫做「墨翎」的鳥，牠最喜歡拿凝霜丸當零嘴吃。

金渝猜想，或許同樣都是冰系的綠翎寒鷹，也能用凝霜丸增強自己？

但是墨翎可是「洪荒異獸」，是上古時期最強悍的玄霜鵬鳥，而眼前的這隻綠翎寒鷹只是二級靈獸，兩者的等級就跟凡人與上仙的差別，金渝不確定牠是否能承受凝霜丸的寒氣。

經過智慧果啟智的綠翎寒鷹，顯然已經能聽動人言，牠興奮地不斷點頭，嘴裡發出清脆如水晶聲音的鳴叫。

「會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影響？」金渝又問。

動物本來就有自己的趨吉避凶本事，牠們雖然沒有人類的醫術，但，受了傷該找什麼藥草來吃，什麼樣的東西對自己有助益，這些牠們可比人類清楚多了。

綠翎寒鷹又鳴叫了兩聲，金渝雖然聽不懂，但從牠那歡快的聲音判斷，這凝霜丸肯定是牠需要的東西。

擔心牠會被哽住，金渝將珍珠大小的凝霜丸掰成幾小塊，先餵了牠四分之一的量。

服用了凝霜丸的綠翎寒鷹，狀態明顯比先前奄奄一息的模樣好了許多，牠開心的飛繞在萱琪與金渝之間，尾端拖著一道半尺長的淺白色氣流，就像飛機飛過天際時會出現的凝結雲一樣。

「啾啾！太好了，你終於恢復健康了！」萱琪開心的抱住牠，臉頰與牠相貼，親暱地磨蹭著。

「還想吃嗎？」金渝攤開手掌，她的掌心還剩下四分之三的份量。

綠翎寒鷹鳴叫了幾聲，豆大的綠眼珠流露出明顯渴望，但牠還是搖頭拒絕了，剛才那一小塊就已經補足了牠需要的靈氣，要是再貪嘴多吃，牠肯定會爆體而亡。「謝謝、謝謝上仙姊姊，謝謝妳救了啾啾。」萱琪感激的朝她鞠躬，眼裡閃爍著水光。

「過幾天再帶牠來找我，我再幫牠檢查一下。」金渝叮嚀著，她不確定綠翎寒鷹是否就此沒事。

「是！」萱琪朗聲應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