佈置奢華,宛如五星級總統套房的房間裡,裝扮整齊乾淨的季薰,站在大型落地窗前,眺望著無邊無際的遼闊景致──層層迭迭的山巒,清澈乾淨、完全不被高樓大廈遮蔽的天空,覆著靄靄白雪的山頭。

「還真的是……千山鳥飛絕,萬徑人蹤滅啊!」她發出一聲感歎。

她不是什麼文藝青年,只是眼前的景象實在太符合這句話了。

如果要用比較通俗一點的形容,那就是──

鳥不拉屎、狗不生蛋、烏龜不上岸,外星人不攻佔的鬼地方!

噢!錯了,是「鳥不生蛋、狗不拉屎」才對,在這裡關太久,她的智商也開始退化了。

會不會有一天,她就這麼退化成山頂洞人?

「啊啊!希望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……」她垮著臉哀號,手指也曲成爪子狀,在強化玻璃面上撓啊撓的。

這落地窗用的強化玻璃,材質可是一等一的好,有些強化玻璃號稱具有防彈作用,實際上,多開幾槍,那些所謂的防彈玻璃也是裂的跟蜘蛛網一樣,廣告都是誇大的嘛!

這面落地窗就不同了,也不曉得裡頭摻了什麼材質,用了什麼高科技製作,季薰不管是用槍、用靈刀、用符咒,都沒能在玻璃面上弄出裂痕,甚至連一點點的小擦痕都沒有。

無論她怎麼折騰,這面玻璃落地窗依舊乾淨明亮、嶄新亮麗,完好無暇的窗面就像在諷刺她不自量力一樣,讓她鬱悶不已。

說實話,比起其他人的遭遇,她應該感到慶幸。

從昏迷中醒來以後,她就被安置在這裡,而這間房間的原主人──那位踹下艾蒙,重新得回勢力,名叫「雷扎姆」的首領,則是換了一個場所。

待在這裡的這段期間,不管是吃穿或是其他需要的東西都是最好的,像是在款待上賓一樣。

儘管自由受限,但房裡卻也安裝了電視與電腦,沒有限制她與外界接觸。也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手腳,網路上的訊息都只能接收,無法發出。

似乎是認定了季薰逃不出他的掌控,雷扎姆並沒有在房間安裝監控設備,這樣的「信任」讓季薰只能回以嘲諷的冷笑。

就算沒有監控設備,房門外看守的守衛跟監控陣法可不少。

有種就把守衛跟陣法撤掉啊!混蛋!

她試過逃跑,但每一次都逃不出這棟房子,還沒靠近大門就被人給「護送回房」,對上那些人鄙視與得意的神情,她真是恨不得撲上去揍人!

她與雷扎姆只有見過一次面,對方沒有傷害她、折磨她,沒有在她體內注射詭異的藥劑,也沒有與她對話。

他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,目光無情無感、平靜無波,一丁點情緒也沒有外露,如果他手上沒有端著酒杯搖晃,季薰甚至以為自己見到一座雕像。

他沒有刻意顯露出殺氣或惡意,但周身卻籠罩著強大的氣場,當季薰與他的視線相對時,她覺得自己好像瞬間被對方掌控,莫名的恐懼當頭罩下,全身無法克制的發抖,甚至想要下跪膜拜對方,在他赤裸的腳背上獻上親吻。

明明雷扎姆使用的是朗寧的身體,但季薰卻無法將他與那位迷糊而遲鈍的少年聯想在一起,明明是一樣的面容、一樣的聲音、一樣眼睛、一樣的軀體……

僅僅只是換了一個靈魂,竟然就判若兩人。

直到現在,季薰一想起當時的感受,對方那種彷佛看著死物的眼神,心底還是不由自主的發寒。

就好像有一個聲音不斷告訴她,她應當要臣服,不能違抗。

這樣的情況讓她很擔憂、很害怕,她覺得自己應該是中了惡咒或催眠,也許對方在她昏迷時做了什麼,也許是對她下了符蠱?

她曾經聽命子說過,有一種符蠱很厲害,可以不知不覺的影響受害者的心思,讓受害者對下蠱者產生親近、崇拜與愛慕的心,甚至會為了下蠱者背叛親友,死心塌地的追隨下蠱者……

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會變成那樣,季薰就覺得毛骨悚然,強烈的厭惡感湧上,胃裡一陣翻滾。

儘管命子也說過,那符蠱之術早就已經失傳,可是誰知道它是真的失傳還是假的?

幸好雷扎姆只與她見過那一次,之後便沒再出現在她面前,否則她還真不曉得該怎麼應對。

原來我還是不夠成熟啊……季薰自嘲的勾起嘴角笑了。

她還以為,自己跟著魈遊歷了這麼多年,見過不少驚險、火爆的場面,她應該已經成長的足以應付各種狀況,沒想到這份自信卻在此時被摧毀。

煩躁的抓亂頭髮,季薰重重地坐到沙發上,拿遙控器開了電視觀看。

「……氣溫高達四十五度,這是有史以來的最高溫,截至目前為止已經有二十三人熱死……」

「淩晨四點,澳洲南部突然遭到驚人洪水襲擊,許多人都在睡夢中驚醒,截至目前為止,已經有四十多人死亡、五十多人失蹤,三萬多間房屋受損,目前有七萬人多人陸續撤離,四分之三的土地變成汪洋……」

「世界各地陸續出現一百多起暴亂,目前死傷人數已經高達兩萬多人,而且還在逐漸攀升當中……」

「危險動物驚現!日前街上出現外表畸形的動物,專家推測牠們疑似進行過基因改造,這些動物性情狂暴、具有極大的攻擊性,已經有不少人遭到這些動物攻擊,死傷人數目前還在估算,目前有關當局已經派出相關人員進行撲殺,並呼籲民眾最好不要外出,夜晚最好能結伴同行……」

「伊拉克首都巴格達市中心和巴格達的北部地方多座城鎮,突然遭到激進份子與不明怪物攻擊,死亡人數目前已經增至兩百三十七人,受傷人數也增加為四百五十一人,堪稱是伊拉克近三年來最血腥的浩劫……」

連續轉了幾個新聞台,看到的都是跟災難有關的消息,儘管有些看不出人為痕跡,但卻讓季薰不由自主的往這方面猜測,畢竟那個男人……

少年的面容再次浮現,傻氣的笑容、亂翹的頭髮、稚氣的嗓音,燭臺的光芒在他臉上映照出光影……

這一切,原本該屬於朗寧的,結果卻被那傢伙給佔據了。

還記得他們初次見面時,是在一個讓人不怎麼愉快的情況下,那時候,她好不容意才找到失蹤的魈,他被朗寧當成僕人使喚,身上傷痕遍佈。

就在她為他治療後,朗寧出現了。

披著明顯過大的衣袍,袖長過膝,長袍的下擺及地,舉著蠟燭的手上有著細微的傷疤,像是切東西時不小心被刀子割傷的傷口,淺紫色眼瞳在燭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,眼眸純淨、清澈,毫不掩飾對來客的好奇。

季薰原以為他們會打起來,或是出現一堆朗寧的手下,把她團團包圍,然後她也會落得跟魈一樣的下場,結果卻出乎她的預料,朗寧燦爛的朝她笑開,還對她打了聲招呼。

當她說要帶魈離開時,少年輕快的答應了,沒有任何遲疑。

雖然在交談中出現了一些小狀況,但那也只是雙方的認知問題。

少年很純粹,他的心智就跟三歲小孩差不多,單純的讓季薰驚歎,甚至還曾經想像過,他或許是被放在純淨無污染的環境培養長大的──儘管他們相遇的那個環境,跟「乾淨」一詞完全搭不上關係。

潮濕而陰冷,空氣中充滿腐敗與土壤氣息,滑膩的青苔遍佈,整棟房子就跟菇類培養場差不多。

她曾經想過,像朗寧這麼乾淨、純粹的孩子,應該是在充滿愛與呵護的環境下成長,而他的雙親或是監護人肯定是溫柔而溺愛孩子的人,然而,當她得知朗寧的扶養者名叫「路易士」時,那還真是……

世界上的人口很多,名字叫做路易士的人沒有幾十萬也有幾萬,在她與魈懷抱著「應該是同名的人」的想法時,路易士的出現無疑是直接給了他們一記重擊。

是的,沒錯,扶養朗寧的路易士就是他們認識的「那個路易士」,就是那個與L組織有關的路易士,就是那個冷漠無情、性格僵硬呆板的路易士,就是那個L組織的頂尖殺手路易士,就是那個只效忠「L組織的首領」的路易士。

不管怎麼看,他的性情與作風都無法將他與「監護人」、「扶養者」或是「褓姆」這類的詞句連貫在一起。

不管季薰與魈心裡有多麼震驚,甚至潛意識想要否決這一點,從路易士與朗寧的互動中,他們見到了這位殺人機器的另一面──較為溫情的那個部份。

不過……

那時候肯定是眼花了。季薰露出一抹冷嘲。

在她見到雷扎姆時,路易士就站在他的身後,儘管臉上依舊面無表情,但季薰還是感覺到他對首領的恭敬。

也對,畢竟那時候的路易士也說了,是「艾蒙要他養育朗寧」,他只是服從「首領」命令。

而他本人也親口承認,他從不違抗首領的任何命令。

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嗎?從那麼久以前,艾蒙就把朗寧當成「容器」,預備著這一天的到來?

季薰很茫然、很困惑。

她不明白為什麼艾蒙要讓前首領「復活」,然後被他打個半死,再被對方從首領這個位置踹下去,淪為可憐的階下囚、實驗品。

難道艾蒙這傢伙有被虐傾向?

摸著下巴,季薰開始思考這個猜測的可能性有多少。

人要是無所事事、太過無聊,就容易用胡思亂想打發時間,儘管季薰可以看電視跟上網,但那些層出不窮的意外事件讓她覺得相當煩悶,尤其是每件意外或災害裡頭都有L組織的影子存在,但新聞播報或是相關的談話節目卻總是將真相扭曲,科學家用科學理論解釋那些天災,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,而政治家用自己的立場與黨派解釋那些暴動,試圖從中為自己這方謀得利益,這也是合情合理,但一聽到那些談話節目的來賓與名嘴,用「世界末日」、「二一二末世預言」來說明這些情況,還言之鑿鑿的拿出各種書籍當作證據,證實自己的論點無誤,這就讓她覺得相當無言。

她從來都不知道,原來那些政論節目的名嘴竟然還旁修了紫微斗數與星象命理,甚至還對外星人有相當的研究,真是博學多聞啊!

作為一名知情人,看著電視節目與網路上的種種臆測,季薰就像看戲的觀眾一樣,將那些小道消息、八卦流言全當成消遣娛樂,被囚禁的鬱悶情緒也消散不少。

她曾經聽過一句話──人們傾向選擇他們想要的新聞,也同樣選擇他們知道的真實。

如果這句話有一半的成份屬實,那麼,充斥於電視頻道的種種可笑臆測與推斷,會不會也是民眾的期望呢?

忽視種種明顯至極的跡象,一昧的朝傷害性最小的可能去設想,這其實也是人類的一種自我保護心理吧?

當然啦!如果不是她猜想的這種可能,那造成這種媒體現狀的最大主因,很有可能是玹澄楓用了某種手段,把所有消息封鎖了。

而這兩種猜測,季薰比較傾向後者。

「看來妳的心情很不錯嘛!」瑪格麗特的聲音從門口傳來,音調裡透著濃濃的嘲諷意味。

「天氣好,心情當然就好。」季薰的目光依舊停在電視上,連一個眼神也懶得給她。

瑪格麗特是L組織的人,這一點他們早就猜測到了,只是他們沒料到這位小姐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,把死神殿搞得天翻地覆,還引發那麼大的騷動,甚至還劫囚車把他們綁來這裡,這可真是讓人驚訝。

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啊……季薰不只一次這麼感慨。

「妳還真是冷血、殘酷又無情呢!」瑪格麗特眼底的輕蔑更盛,「我真是不明白,像妳這樣的女人有什麼好,竟然能夠把魈迷成那樣,每次我去看他的時候,他總會打探妳的消息,而妳呢?我來了這麼多次,妳連一次都沒問過他的情況,完全不關心他的死活,怎麼?難道見過首領之後,妳就迷上他、愛上他了?想趁這機會把魈給甩了?我告訴妳,妳少作夢了,首領才不會看上妳這種貨色!要身材沒身材、要臉蛋沒臉蛋,性格也不怎麼樣,說話粗鄙,坐沒坐像、站沒站像,我真懷疑妳到底有沒有學過禮儀……」

瑪格麗特暗暗握緊拳頭,嘴上說著酸氣四溢、尖酸刻薄的話語,然而,任憑她說得口乾舌燥,坐在沙發上的那個女人依舊無動於衷,別說朝她這看上一眼了,她甚至連表情也沒有變過!

該死的傢伙!竟敢無視我!瑪格麗特氣得想要衝上前甩她一巴掌,但她也清楚知道,自己跟季薰的武力值相差太多,根本奈何不了她。

「我從沒見過像妳這麼殘忍的女人!竟然可以面無表情的擰斷別人的脖子,還用刀把人剖成兩半!天啊!看到的那一瞬間,我還以為我見到了惡魔……」她表情誇張的嚷嚷。

綁架季薰等人的時候,瑪格麗特也在現場,那時候她坐在車上等待,透過車窗看著不遠處的他們,在上了手銬腳鐐的情況下,他們竟然還能夠反抗,反過來殺了幾人,這還真是讓她相當意外。

看過那天的情景後,瑪格麗特自然十分明白自己與對方的差距,別說教訓季薰了,她別被反過來殺了就好。

也因為這樣,她就算再不滿,也只敢站在門口諷刺幾句,不敢靠她太近。

若是季薰被她諷刺的發火,在她動手之前,她還有機會逃脫──畢竟門外可是有人看守著!

瑪格麗特對自己的「明智」沾沾自喜,她完全不知道,如果季薰真想殺她,就算她們之間離了一大段距離,就算兩人之間擋了數十名守衛,她也是能輕易地斬下她的頭顱。

不這麼作,純粹只是因為沒那個必要。

「我昨天去探望了魈,他的情況很糟糕呢!」為了吸引季薰的注意力,瑪格麗特刻意談起魈的情況,「特倫斯拿他當實驗品,給他注射了藥劑,還拿刀子在他身上切割……」

至於特倫斯注射了什麼藥劑,她就不清楚了,她在L組織沒什麼地位,沒資格知道這些細節。

本以為季薰聽到魈的名字時,應該會出現一些反應,屆時她就可以故意賣關子不說,順便嘲諷她一番,沒想到季薰聽了以後依舊保持沉默,目光依舊定格在電視頻道上頭。

這女人是在偽裝吧?她跟魈那麼親近,怎麼可能會對他的消息無動於衷?

一直得不到想要的回應,瑪格麗特氣憤的扯緊手帕,「嘶啦」地一聲,手帕便被撕成兩半。

季薰沒有按照自己的腳本行動,這並不是讓瑪格麗特生氣的主因,最讓她憤怒的是──季薰竟然除了勾搭魈之外,還引起艾蒙與雷扎姆的關注!這才是真正讓她妒恨的因素。

瑪格麗特可沒有表面上那麼純真,曾經做過上流社會交際花的她,一眼就能看出男人的身價。

而艾蒙與雷扎姆無疑是她認識的男人之中,最為有權有勢的──當然,淪為階下囚的艾蒙,現在已經被她踢出金龜婿的名單中了。

當季薰等人被關入死神殿的監獄時,她以為他們必死無疑,沒想到組織卻派人把他們抓回,而且還以貴賓的高規格待遇接待季薰,這讓瑪格麗特感到相當不愉快。

早在加入組織時,她就已經把「首領夫人」當成目標,花費不少心力想要接近首領,只可惜艾蒙身旁的女子眾多,侍寢的人隨便一召就有十幾個,她根本沒機會依附上,後來雷扎姆篡位了,組織裡服侍的人換了一輪,她以為自己又有了機會,沒想到雷扎姆竟然連看也不看她一眼,處理了那些反叛份子後,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召喚季薰!

這樣一個樣貌不如她、身材不如她,舉止粗俗不堪,嘴巴惡毒,完全不懂得服侍男人的傢伙,竟然讓組織的前後任首領都對她這麼在意,這實在是太奇怪了!

他們是瞎了嗎?怎麼會忽略她這個嬌滴滴的美人,反而關注那個粗魯無禮的村婦?

難道這個時代的男子換了口味,喜歡這種性格、脾氣的女人?瑪格麗特越想越不安。

要是季薰真的成了首領夫人,她只要跟首領吹個枕邊風,說一些她的壞話,那她不就……

一想到組織處理「廢物」的方式,瑪格麗特的心就涼了一半,臉色慘白了幾分。

不,不行!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!眼眸一瞇,她望向季薰的目光透出了惡毒。

這女人又怎麼了?

突然投射而來的殺氣,季薰自然是感受到了,她不是瑪格麗特,思維也跟她截然不同,自然不懂她為什麼突然情緒驟變,而瑪格麗特也沒有解釋的想法,她只是幽怨而妒恨的瞪了幾分鐘,然後冷哼一聲,跺著腳走了。

這樣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發生,瑪格麗特的性情陰晴不定,翻臉就跟翻書一樣快,季薰也已經習慣她的莫名其妙,沒有太過在意,一下子就將這件事情拋到腦後去了。

無意識的按著按鈕轉換頻道,目光朝開機以後便沒再關機過的電腦螢幕掃了一眼,而後又轉回目光,收斂眼底的期盼。

應該……可以找得到吧?

被困在房間裡,什麼也不能做的她,只能將期盼放在外頭的某些人身上。

原以為,在這天之後,瑪格麗特應該會隔個四、五天才會再度現身──之前她也是保持著這樣的規律──然而,出乎季薰的預料,隔天她才剛用完早餐,瑪格麗特便出現在她的房門口了。

「有事嗎?」她納悶的問。

昨天她不是把想炫耀的、想吊胃口的、想諷刺的話都說完了嗎?怎麼今天又過來了?

「沒事就不能過來找妳嗎?」瑪格麗特笑的甜美,但說出的話卻帶著尖刺。

被她這麼一回,季薰也沒了談話的興致,隨手往咖啡機的按鈕一按,給自己沖泡了一杯熱拿鐵,而後端著咖啡走到沙發處坐著,打開電視觀看,理都不理這名不速之客。

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態度不好,瑪格麗特緊了緊拳頭,做了一下深呼吸,而後展露出一個更嬌俏甜美的笑容。

「妳生氣了嗎?不好意思,我的個性比較直接,也不擅長說話,要是有讓妳不開心的地方,還請妳多多包涵……」柔柔軟軟的嗓音在房間傳開,若季薰是一名男子,肯定會被這嬌嗲的語調吸引。

可惜,她不是男人,所以聽到對方用這種語氣說話時,她只覺得頭皮發麻、寒毛直豎,剛入口的咖啡差點噴了出來。

這女人又想做什麼?她瞪大雙眼,一臉驚愕的看著對方。

瑪格麗特的外型很有欺騙性,看起來就像一名柔弱嬌氣的女子,一開始季薰也是這麼認為,但是經過後來的接觸,見識過這女人刁蠻任性、狡詐做作的一面,她便將她歸類在「需要提防」的分類裡頭。

「我知道我以前的脾氣不好,老是針對妳,妳不喜歡我也是理所當然的。」踩著輕盈的步伐,瑪格麗特扭腰擺臀的走向咖啡機。

「之前那麼針對妳、厭惡妳,其實是因為我在認識妳之前,從旁人那裡聽了不少妳的壞話,那些人說妳很有心機、心腸歹毒,表面一套、私底下又是一套……後來我又發現妳是魈的助手,這就讓我更加緊張了。妳也知道,魈一直對我很好、很照顧我,比我的家人還要關心我,我當然不希望魈被壞女人矇騙,啊!我可不是說妳是歹毒的壞女人,雖然我以前曾經那麼想過,可是後來我想明白了,魈的眼光向來很好,既然他能夠認同妳,那就表示妳並不是那些人說得那麼不堪。」

替自己沖泡了一杯焦糖瑪其朵,瑪格麗特在季薰右手邊的單人座沙發坐下。

「想通了這一點,我也就放下心底的芥蒂,打算祝福妳跟魈,只是我沒想到,原來首領對妳也有興趣──不管是前任還是現任──呵呵,薰小姐真是很有魅力呢!同樣身為女人的我,也不禁嫉妒起妳來了。」

瑪格麗特維持著表面上得體的微笑,白皙的手指捏緊了咖啡杯,手背上青筋微露,明白顯示出她的嫉妒。

「我以為,妳與魈之間的情意應該不會受到外物干擾,即使首領是如此有錢有勢,相貌又是那麼俊朗非凡,我還是認為妳的心已經遺落在魈的身上,不會受到首領的吸引,沒想到……」語氣意有所指的一頓,瑪格麗特又像是察覺到自己的失言,立刻轉了話題。

「不過感情的事情本來就說不清道不明,沒有人知道未來會是如何,首領那麼優秀,妳喜歡上他也是很正常,儘管最初我曾經因為妳的態度而憤怒,但我現在也已經想通了,畢竟感情原本就是兩個人的事情,與外人無關,妳說,是嗎?」

水汪汪的藍眸透露著純真與誠懇,彷彿她是真心真意的祝賀季薰。

季薰沒有回應,也沒有理會她,仍是自顧自的看著電視,彷彿將她的話當成了耳邊風。

見狀,瑪格麗特捏著杯子的手又緊了緊,目光掠過一抹怨毒,豐滿的胸口急促起伏幾下,幾次深呼吸後,才將沸騰的怒意壓下。

「所以說,身為組織忠誠的一份子,效忠首領的我,不管妳選擇的是首領還是魈,於情於理,我都該與妳好好相處。以後我們就當朋友吧!我會好好待妳,妳有什麼心事或是不愉快也可以跟我說,要是想要打探其他人的消息,只要不太困難,我也會盡量幫忙,妳知道的,我在組織裡的地位也不是很高,有些機密我也接觸不到……」

瑪格麗特羞怯怯地看著季薰,用一種「我很寬宏大量、我很慷慨大方、我很熱心助人,所以妳就把心事都跟我說了吧!」的語氣說道。

季薰會說嗎?季薰會相信她嗎?

不,當然不會!

她沒有撞傷腦子、沒有被門板夾壞腦袋,沒有失憶、失魂或是被人下符咒操控,在生理與心理都是正常的情況下,她怎麼可能會因為瑪格麗特的幾句話就信任她?

她到底想做什麼?這個問題再次在季薰腦中浮現。

在她困惑的目光中,瑪格麗特朝她嫣然一笑,讓季薰冒起幾顆雞皮疙瘩,而後開始與她閒聊──真的是閒聊,從天氣聊到餐點,從桌巾的花樣聊到床單床罩,從喜歡的物品聊到欣賞的男人典型,聊得季薰頭暈頭疼、頭昏腦脹。

這樣的騷擾不只一次,往後的幾日,瑪格麗特一找到空檔就跑來纏著她說話,聒噪細碎而且毫無重點的談話讓季薰感到相當煩躁。

「妳到底想做什麼?」

被瑪格麗特騷擾了十多天,雙方你來我往的試探多次後,季薰終於按捺不住脾氣,把疑問問出口了。

「嗯?什麼想做什麼?」

瑪格麗特以叉子插起一顆草莓,正準備放到嘴邊品嚐,聽到季薰的問話,她反而露出困惑神情。

「妳每天跑來找我,就只是為了跟我聊天?跟我培養感情?」這是瑪格麗特之前的回答,而這個答案季薰自然是不信的。

儘管她曾經把瑪格麗特定義為「滿腦子只有夢幻情愛」的女人,但在她設下圈套,把他們抓來這裡以後,季薰便不再小覷對方,同樣的錯誤,她不想再犯第二次,這也是季薰一直以冷漠、無視來防備瑪格麗特的原因。

若讓瑪格麗特知道季薰的想法,她肯定會覺得很冤枉,因為死神殿的種種事件全都與她無關,她只是聽從命令的棋子罷了,就連季薰等人被組織「綁架」的這件事,她也是在事情發生後才得知的。

「我想幫妳呀!」瑪格麗特露出甜美無害的笑容,再次重申她的原因。

「上次妳說想幫我,我說我想探望魈,妳說妳沒有這個權限。」季薰面露無奈的望著她。

「我的確沒有這個權限啊!」瑪格麗特一臉委屈的回道:「我都是趁著別人沒注意的時候偷溜進去的,不是我不想幫妳,妳這麼善良、這麼明理,應該不會因為這樣而怪我吧?」她反過來控訴道。

「當然不會。」季薰回以淺笑,隨後提起另一件事,「上上次我請妳幫我探望尚漓他們,看看他們現在的情況,可以的話送點食物給他們,妳說他們的飲食有其他人負責,而且他們所在的實驗室妳進不去……」

「是啊、是啊!那實驗室外面有好多人看守,他們根本不讓我靠近。」

「再上上上次,我想出去外面走走,就只是在樓下的花園散步,妳說妳幫不了我這個忙……」

「我本來想幫妳詢問首領的,可是首領他很忙,每天都窩在他的房間裡,只有獲得允許的人才能進入,其他人連靠近都不行。」

「我想請妳幫忙的也就只有這幾件事。」季薰兩手一攤,面露無奈。

想請她幫忙的她都幫不了,那還要她說什麼呢?

「除了這些,妳沒有其他事情嗎?像是送情書給首領之類?」瑪格麗特說出她最希望季薰請求的事情。

「……為什麼妳會認為,我會想要寫情書給他?」季薰啼笑皆非的反問。

打從第一天聊到這個話題開始,她就一直明示暗示的說,她對那位首領沒興趣,也對首領夫人這個職位沒興趣,這人難道把她的話當耳邊風?

「對現任首領沒興趣……所以妳喜歡的人是艾蒙?」瑪格麗特瞪大雙眼,一臉訝異的驚呼。

沒等季薰回應,瑪格麗特便自顧自的點頭。

「也是,艾蒙長得那麼英俊,目光迷人又深情,自然是相當受歡迎的,現任首領就有些太過年輕了點……」

「與其說是年輕,還不如說他佔領的軀體根本就是一名少年。」季薰低聲嘀咕道。

「妳說什麼?」瑪格麗特顯然沒聽清楚。

「妳今天穿得這套衣服很好看。」季薰隨口回道。

「真的嗎?我也這麼覺得,還是水藍色最襯我的膚色!」瑪格麗特欣喜的在她面前轉了個圈,裝飾著蕾絲花邊的裙擺隨著動作劃出一道弧線,宛如起伏的藍色水浪。

「對了,我昨天偷跑去實驗室探望艾蒙,他的情況很不好呢!」

似乎是認定季薰已經移情別戀,喜歡上艾蒙,瑪格麗特立刻把話題轉移到他身上。

「喔?我還以為他已經死了,不是說特倫斯拿他當實驗品嗎?」季薰順著對方的話接下,想從中得到一些情報。

「是啊!聽說特倫斯給他注射了新型藥劑,他們說那藥劑會把人變成醜陋又噁心的怪物,之前的實驗品不是撐不過藥效死掉,就是被改造成失去理智的怪物,不過艾蒙目前還沒發生變化,他好像還有意識呢!」

「這麼說來,他還真是一個意志堅強的人。」

這樣的結果,季薰並不覺得驚訝,好歹他也是L組織的前首領,能夠坐上這個位置的人,原本就該是一個強悍而堅忍的人。

「誰允許妳到這裡來的?瑪格麗特。」清冷的男子嗓音傳來,戴著單眼眼罩的路易士出現在房門口,神情冷漠。

「抱、抱歉,我只是擔心季薰一個人會寂寞,所以才跑來陪伴她。」瑪格麗特神情惶恐的回道:「請您不要生氣,我並沒有說出任何不該說的話,也沒有答應季薰任何請求,我並沒有……」

「這裡不是妳該來的地方,退下。」沒等她把話說完,路易士就直接打斷了她。

「我、我……」

瑪格麗特驚恐的瑟縮著身子,滿臉委屈的望向季薰,希望她能替自己解釋一番,後者自然沒有這個意願,她恨不得瑪格麗特永遠都不要來騷擾自己,又怎麼可能會為她說話?

「退下。」路易士再度命令,聲音無情無感,宛如金屬般冰冷。

「……是。」

見季薰沒有為她說話的打算,瑪格麗特氣憤的跺了一下腳,淚眼汪汪的衝出房間。

「找我有事?」季薰好奇的問道。

「只是路過。」

「路過?」季薰笑了出來,「我還以為你是發現我被她煩得頭疼,特地跑來解救我的呢!」

「不是。」路易士回的乾脆,完全沒有客套幾句的意思。

「那算我自作多情吧!」季薰也不在意這種小事,「聽說……你的眼罩是朗寧送的?」她偏著頭,似笑非笑的問。

「對。」

「他還會回來嗎?」

這個「他」指的自然是朗寧。

「不會。」

「你養育他,就是為了讓他當『容器』?」

這個問題問的有些尖銳,但路易士的神情依舊平靜淡然,沒有絲毫異樣。

「那是前首領的命令。」

是前任首領要他養育朗寧,他只是依令行事,與他的意願無關。

「是命令啊……」眼眸低垂,她掩去眼底的情緒。

「是。」又是一聲不容質疑的回答。

「就算只有一分鐘、一秒鐘也好,你……在那孩子被殺死時,你有沒有悲傷過、心疼過、後悔過?」

「……」路易士沉默了,水晶般透亮的紫眸掠過一抹迷惘,而後很快隱去。

「沒有。」

「……是嗎?」季薰挑了挑眉,卻也沒有繼續往下說。

有些時候,說出口的答案並不一定與真正的意識相符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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