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蜜亞、蜜亞?」克莉絲汀連聲喚著。

「呃?」回過神來的她,手上抓著一個桶子呆站。

「冰箱裡面沒有水果了。」

「啊,我忘記買了。」蜜亞尷尬的道。

「沒關係,明天再買吧!不過……妳最近怎麼常發呆?」克莉絲汀皺眉詢問:「生病了嗎?」

「我、我沒事。」蜜亞尷尬的搖頭笑笑,「我出去餵花。」

揚揚手上的小桶,她往門外走去。

「嗯……」目送她離去的背影,克莉絲汀托著下巴沉思。

自從那次的會議之後,蜜亞就顯得失魂落魄,經常目光放空的發呆,原本就吃不多的食量也少去一半。

「果然還是因為『那個』啊。」就算蜜亞不說,她還是能看出原因。

「咕嘎、咕嘎。」綠皮小怪端了咖啡給克莉絲汀,同樣擔心著蜜亞的狀況。

「我知道、我知道蜜亞不對勁。」克莉絲汀輕啜一口。

「嘎、嘎嘎嘎……」

「不要,那裡很麻煩,我不想去。」她任性的嘟嘴。

「呱嘎、咕嘎嘎!」綠皮小怪跳上跳下,似乎是試圖說服克莉絲汀。

「嘰──嘰──」花圃突然傳出大騷動,奇怪的慘叫聲源源不絕傳出。

「怎麼了?」

才剛走到門口,克莉絲汀就見到幾株植物爬至她面前求救,全身都變了顏色,葉子與花不斷發顫。

「蜜、蜜亞?」克莉絲汀詫異的瞪大眼。

綠皮小怪連忙衝上前,奪去她手上餵食用的桶子,放在地上研究內容。

「咕嘎、咕嘎!」分辨出調和物後,綠皮小怪急忙接了水管,幫那些植物進行沖洗。

「啊?怎麼了嗎?」如夢初醒的她,滿臉困惑。

花園現場所有植物,不管能不能脫離土壤的,全都跳出土壤,焉焉一息的倒在地

上。

「咕嘎、咕嘎嘎嘎!」綠皮小怪指著餵食桶裡,神情慌張。

「這、這是什麼東西?」看著裡頭呈現紫色狀、黏黏糊糊的物體,蜜亞自己也嚇了一大跳。

除了植物以外,就連石像怪與骷髏動物都倒下了。

「大、大家發生什麼事了?中毒了嗎?我去拿解藥!」她慌張不已,連忙跑入屋裡找解毒劑。

「撐著點,這孩子情緒不穩。」克莉絲汀安撫道。

「嗚嗚、嘎嗚……」

「嘰嘰嘰!」

花園裡的大大小小全向克莉絲汀發出悲鳴。

「哎呦!你們忍耐一下就好了啊!幹嘛非要我……」克莉絲汀不滿的跺腳,「不去、不去!我現在放假中,不管事!」

回到客廳,克莉絲汀坐在沙發上翻閱雜誌,而蜜亞將花園裡的危機解除後,隨即跑到廚房清點需要補貨的材料。

「蜜亞,我要吃烤布丁。」看完一本雜誌,克莉絲汀有點嘴饞了。

「喔,好。」蜜亞從廚房中走出。

「……那是醬油瓶。」克莉絲汀揉揉眉心。

「啊?奇怪,我拿的明明是烤布丁。」偏著頭,她納悶的走回廚房。

「烤布丁。」她遞出正確的物品。

「謝了。」接過手,克莉絲汀挖起一大匙吃下。

「呸呸呸!這、這是什麼?妳加了什麼東西在裡面?」她連連灌水漱口。

「我跟平常的作法一樣啊。」蜜亞狐疑的吃了一小口,隨即衝去廚房吐出。

又酸、又嫌、又苦!她還是第一次吃到這樣的烤布丁。

「我明明按照正常的順序去做……」她努力回想製作過程。

「……我看我還是去好了。」克莉絲汀無力的道。

就算她真的很不想淌這趟渾水,就算她可以忍耐花園裡的哀號,但,她無法忍受吃到這樣的烤布丁啊!

 

「克莉絲汀榮譽顧問好!」

「早安!克莉絲汀榮譽顧問!」

極具朝氣的聲音此起彼落的響起,在隊員損傷大半、士氣低迷的現在,克莉絲汀的到來無疑是給他們打了一計強心針。

除了對克莉絲汀來到前線感到開心之外,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放在蜜亞身上,好奇的私語聲不斷傳出。

「那個小女孩是誰啊?之前的會議,榮譽顧問也有帶她出席。」

「聽說是她新收的學生。」

「真的嗎?這麼小的孩子?」

訝異聲此起彼落,就算蜜亞不想聽見,那毫不掩飾的音調還是傳入她耳中。

「總指揮是誰?」將行李拿給旁人,克莉絲汀直接走向作戰指揮室。

門一開,裡頭正在進行的會議因這份干擾而中斷。

「會、會長?呃、克莉絲汀榮譽顧問,妳怎麼跑來了?」繞過會議桌,一名身穿背心,綠髮、綠眼的男子快步上前迎接,他的上臂處刺有特殊的圖騰刺青。

「你是這次的指揮嗎?奧格爾。」克莉絲汀眼一掃,確認了與會者的身分。

「不,這次不是我,是安德烈。」奧格爾指向脖子處長有鱗片、耳朵尖長,藍髮藍眼的男子。

「榮譽顧問怎麼會來?」安德烈有些訝異,「我聽說不管聯盟怎麼拜託,妳都說不過來這裡。」

「因為我想吃好吃的烤布丁!」她負氣的道。

「啊?」眾人對這樣的回答感到不解。

「咦?那個小女生……該不會是蜜亞吧?」眼尖的人注意到克莉絲汀身後的她。

「你們好。」蜜亞向他們點頭行禮。

「原來妳長這樣啊?好可愛!」身著花衣的男子衝向她,「知道我是誰嗎?」

「你是……阿羅約?」

「那我呢?知道我是誰嗎?」穿著火辣的女孩嚷嚷著。

「潔西卡?」

「我呢?」

一堆人擠到她面前,考驗著她的聽力與記性。

雖然認不出來人,但,憑著玩遊戲時的語音交流,她還是猜出了他們的身分。

「好了,見面會到這裡結束!」克莉絲汀拍拍手,提醒他們注意,「現在,開始跟我報告狀況。」

「蜜亞,妳去外面逛逛走走吧!」克莉絲汀示意她離開。「去看一下那個笨蛋是不是又受傷了。」

「……」聽見後句,蜜亞愣住了。

昨天下午克莉絲汀突然要她幫忙打包行李,說是聯盟非要她前往前線給予指導,本以為克莉絲汀是要單獨出發,沒想到她卻要求她一起過來。

原來克莉斯汀是為了我……蜜亞終於理解她的用意。

向人詢問治療傷患的處所後,蜜亞快步跑了過去。

氣喘噓噓的來到醫務站,這裡的設備十分簡陋,供人睡覺的床鋪只有十張,大多數的傷患都是薄被或睡袋往地上一鋪,就將它當成了床。

血腥味、消毒藥水味、汗水酸味以及不明的腐敗臭氣混雜在屋裡,儘管窗戶大開,這股味道依舊沒有隨風散去。

床上睡的是重症病患,全身包著繃帶,氣息微弱,地上屬於輕傷患者,儘管身上一樣繃帶纏身,至少他們還有力氣呻吟。

宛如煉獄的畫面讓蜜亞縮在門口,不是因為傷患的模樣恐怖、也不是因為裡頭的難忍惡氣讓她止步,而是因為那份情緒。

痛苦的、難忍的、鬱悶的……種種情緒混雜,衝擊著蜜亞的情感神經,如針般刺痛了她。

那樣的聲音她聽過,就在孤兒院中,在修女跟其他院童被蟲怪擄獲,怪物用巨鉗夾住他們,陷入肉裡、鮮血淋漓,骨頭似乎也一併被壓碎,儘管他們痛得昏死過去,儘管他們被蟲繭層層包覆,她還是聽到了他們的呻吟。

虛弱無力、希冀生存下去……

發抖著,蜜亞往後退了一步,恐懼讓她想逃離。

「水……」

就在她轉身前,她聽到了細微的呼喚。

「我想喝……水……」躺在門邊病床上的重傷病患,對著虛空乞求著。

醫護站裡有幾位醫生與護士,但,他們正忙著照料一波又一波抬入的傷者,根本沒時間搭理已經包紮好的傷患。

猶豫了一會,蜜亞鼓起勇氣走入房裡,為他倒了一杯水。

「請小口喝。」她將杯口傾斜到他嘴邊,小心翼翼的餵水。

獲得水分潤口的傷患,臉上綻放出極其開心的笑容。

「謝謝。」聲音乾啞,但他的目光卻炯炯有神。

意外見到這麼燦爛的笑容,蜜亞心底突然一震。

「你、你還好嗎?」她關心的追問。

「嗯。約定好了,我不能有事……」他彷彿自言自語的道。

「是啊,你跟你的老婆孩子約定好了,絕對要平安回去。」低沉渾厚的嗓音傳來,蜜亞這才注意到,病床的另一頭坐著一名狼人,毛色是罕見的灰藍色,久沒整理再加上血漬、藥水的沾染,漂亮的毛髮全都糾結在一起。

狼人只是輕傷,額頭、左手與左腳裝了夾板固定,並沒有傷及要害。

「你家小女兒還在等你買生日蛋糕給她,這一關你一定要撐過去。」

「嗯。」包著紗布的臉動了動,對方似乎是笑著。

「真是令人羨慕,像俺這種單身漢,回到家裡也只是一個人。」狼人故意吃醋的嚷著。「不過俺有一票女朋友等著俺回去,嘿嘿,這點你可就沒有了吧?俺才不像你,為了嘴上的一塊肉,放棄所有獵物。」

「嗯……」

「喂,你可別睡著了,陪俺聊天,要不然俺不買生日禮物給你女兒。」他警告著友人。

「……」

沒有回應,那人已經閉上眼睛,氣息逐漸微弱。

「該死!」狼人單手撐在牆上,奮力站起,也就在對方起身後,蜜亞才驚覺對方的高大。

身高約莫有兩呎半,體型壯碩,光是站著就讓人震懾於他的氣勢。

「諾克,你給俺醒來!不准睡,聽到沒有!你一定要挺過去!」

眼皮動了動,對方似乎想回應,眼睛卻睜不開了。

「臭傢伙!之前更嚴重的狀況你都撐過去了!現在這點小傷算什麼!諾克!」狼人激動的搖晃床鋪,試圖讓好友清醒。

那個人要死掉了。蜜亞意識到現在的情況,心頭糾結在一起。

在友人的聲聲呼喚下,諾克嘴唇動了動。

「雷門,幫我……」

「幫!只要你醒著,不管什麼事,俺都答應!」雷門滿口允諾。

「照顧她們……幫我……照顧她們。」

「休想!」聽到這種遺言似的交代,雷門推翻先前的允諾,「俺可不是你的手下,自己的家人自己養!聽到了沒有?諾克!醫生!醫生!快點過來!」

雷門朝人群大喊,但那些醫護人員卻忙著搶救剛被抬入的傷患,無暇搭理。

「該死!」他用完好的手重槌牆壁,水泥牆被他打出一個大凹洞,「這邊有人就快要死了,你們還在那邊磨蹭什麼?醫生不就是要救人的嗎?信不信俺咬死你們!」

「……要活下去。」諾克氣若游絲的交代:「告訴她們……要……好好……活下去。」

蜜亞按著胸口,沉重的痛苦與哀傷令她紅了眼眶,眼前的情景跟孤兒院時的經驗相互重疊。

那時候,她也是不斷祈求,希望被擄走的他們要平安,而他們……卻也是給予他這樣的回應。

躲好,不要被找到。

妳一定要活下去,代替我們,好好活著。

情緒激動而紊亂地,蜜亞臉上掉下斗大的淚水。

「哭什麼哭?他還活著、他沒死!妳哭屁啊!」雷門口氣兇惡的警告,亮出獠牙,「他不會死!聽到沒有!他絕不會死!」

儘管嘴上說的強硬,但雷門臉上卻掛著兩行熱淚。

「嗯、嗯!他不會有事!」蜜亞不斷點頭,胡亂抹去臉上的淚。

不是畏懼於狼人的恐嚇,而是她打從心底這麼希望。

「你會好起來,絕對不會有事!」緊緊握住對方的手,她激動的喊著。「相信我,你絕對會康復!」

「聽到沒有?這個小傢伙也說你沒事,諾克,你聽到沒有?」

然而,不管蜜亞與雷門如何喊話,床上的人一動也不動,陷入重度昏迷。

「該死!諾克,你要丟下她們嗎?貝兒還在等你回去!你真的要丟下她們嗎?」

他的家人還在等待……我要救他!一定要!這樣的想法竄上蜜亞腦中。

她救不了孤兒院的眾人,但,她想要救眼前的人,就像她擔心札克一樣,他的家人也掛心著他,希望他能平安回家。

「醒醒,快點醒來!睜開眼睛,我命令你睜開眼睛!」這話一出口,床上的人突然順從的睜開眼。

「阿、諾克,諾克?聽到俺的聲音了嗎?」雷門興奮的喊。

「……」沒有任何反應,他的目光渙散、面無表情,如同一尊雕像。

見狀,蜜亞知道他是因自己的命令而做出反應,雖然不清楚原因,但,這也讓她看到一絲希望。

「聽我說,諾克,我命令你轉頭面對我。」她測試性的說道,而諾克真的緩緩轉頭面向她。

蜜亞首先測了他頸部的脈搏,確定他還有生命跡象,而後才又繼續進行「治療」。

「現在,我命令你將我的話聽進去,一字不漏。你會好起來,諾克,你身上的傷其實不嚴重,只是輕傷,你的傷口正在逐漸癒合,痊癒的速度很快,你開始恢復精神,體力也越來越好,意識逐漸清醒,傷口漸漸不痛了……」

隨著蜜亞近似催眠的話語,諾克的瞳孔開始重現光芒,氣息增強,有如迴光返照的光景讓人大呼不可思議。

「我、我怎麼了?」諾克嚐試移動手腳,原本連動一根手指都有困難的他,現在竟可以從病床上坐起。

「諾、諾克,你現在感覺怎麼樣?身體還好嗎?」雷門關心的追問。

「嗯,我好像……沒事了?」

有點狐疑地,他動手拆除身上的繃帶,原先被包成木乃伊的他,在拆除繃帶後,竟然只剩一些輕傷尚未痊癒。

「這到底是……」雷門瞪大雙眼,恍然大悟的看著蜜亞,「妳是治療師?」

「啊?不、不是,我不是醫生。」她慌張的搖手否認。

「不,我是說治療師,妳是治療師。」雷門篤定的強調。

只有具備特殊治療能力的人,才有辦法不依賴藥物與儀器,將人從鬼門關裡救回。

「呃?」蜜亞困惑了。

她一直以為醫生與治療師是共用稱呼,只是因著說話者的習性不同而改變,現在看來,似乎不是如此?

「妳可以幫俺治療嗎?」揚著被夾板固定的手,雷門雙眼發亮,「一直被這些木板釘著,俺快悶死了!」

「好。」

蜜亞將手放置包著繃帶的傷處上空,距離約莫三四公分,閉上眼睛,她誠心誠意的祈求,希微的光粒子自掌心發出,往下飄落,滲透繃帶進入傷口。

雷門張大眼緊盯,他不明白對方的舉動,他只知道,當那些光芒滲入傷口時,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與溫暖。

「好了。」放下手,蜜亞的神情顯得疲倦,額上泛出薄汗。

粗魯的將繃帶與木板拆掉,雷門試著活動手臂。

「好了,我好了!」他開心的大吼大叫:「啊,對了,腳還有腳!」他指著同樣夾著夾板的左腳。

「好。」

雖然感到疲倦,蜜亞還是為他的腳傷進行醫治。

「太棒了!」從夾板箝制中脫身的雷門,興奮的手舞足蹈。

「可、可以幫我醫治嗎?」

「我、我也是……」

鄰近的傷患紛紛提出請求。

「我、我……」蜜亞很想答應,但,她現在卻連站穩腳步的力氣都快沒了。

「去休息。」清冷的女子聲音從旁傳來。

穿著醫師白袍,雙手插在外衣口袋,留著俐落短髮的女子現身門口。

「凱特!妳看,我的傷好了。」雷門開心的在她面前展示,卻被對方一拳揍向腹部,打趴在地。

「不過是骨頭斷了,慢慢等它恢復就好,浪費那孩子的力量做什麼?」凱特滿臉不悅。

「你們也是。」回過頭,她目光銳利的瞪向那些病患,「叫什麼叫?你們有比床上的人嚴重嗎?在你們斷氣之前,誰敢給我吭一聲,我就直接把你們給埋了!給你們上藥就已經很不錯了,沒見過你們這麼沒用的傢伙,不過去探查環境,竟然被打成這樣回來,丟不丟臉啊你們!」

「……」被她這麼一吼,所有人全都閉緊嘴巴,安安靜靜。

「妳叫什麼名字?」凱特將目光轉至蜜亞身上。

「我、我……」才想回答,眼前一黑,她暈了過去。

一個箭步上前,凱特及時抱住了她。

「啊!她、她被凱特嚇昏了!」雷門大聲驚呼。

起腳一踢,凱特狠狠踹上他的重要部位。

「不懂不要亂說,她是因為你們才暈倒。」橙色雙眸透著冷意。

「就、就算是這樣,也不用踢俺的命根子啊……」伏在地上,雷門痛苦呻吟。

「你以為要將快死的人救活有這麼簡單嗎?」如果可以,凱特真想將基本常識用針筒灌到他腦袋裡去。

「那孩子不只救活他,還醫好了他的傷勢,沒有立刻暈過去就已經很了不起了,你這個白痴竟然還要她浪費力氣幫你治療?信不信我再把你的手腳打斷一次?」

「我、我不知道啊,這種事情又沒人跟我說。」防備的縮在牆邊,身材高大的雷門,被身高不到他胸口的凱特氣勢鎮住。

「帶她去休息。」將蜜亞塞至他懷中,冷聲吩咐道:「好好照顧,別對她動手動腳。」

「喂喂,妳把我當成什麼了?這麼小的孩子,我怎麼可能對她有非分之想。」雷門抗議的嚷嚷。

「誰叫你是管不住下半身的野獸?要是這孩子有什麼異狀,小心我扒了你的皮,斷了你的命根子。」惡劣的恐嚇後,凱特轉身走向傷患,開始進行例行的檢查。

「明明是一個治療師,怎麼個性這麼嗆辣啊?」雷門苦笑的搖頭。

「很合你的胃口不是嗎?」諾克打趣的揶揄。

「磅」地一聲,一罐藥膏不偏不倚砸在諾克頭上。

「傷好的人就給我滾出去,少在這邊佔位置!」凱特沉聲吼道。

「嘖!給藥也不用給的這麼用力。」揉揉額角上的紅腫,諾克並沒有因凱特的舉動生氣,將藥膏收入口袋,他快速讓出病床,跟雷門倆人一溜煙的離開。

 

當蜜亞清醒時,她發現自己在一間小房間中,透過床邊窗戶望去,夜空掛著半邊銀月。

床尾處,房門旁邊立著一張書桌,穿著白袍的凱特背對她,埋首於公文堆中,檯燈的光芒照亮了她的髮色,棕紅秀髮因銀白燈色而顯得稍淺。

「醒了嗎?」聽見身後傳來被單摩擦的聲響,凱特轉身面對她。

「請問這裡是哪裡?」蜜亞納悶的問。

「我的房間,妳昏到了。」凱特從口袋中拿出一包香菸,點燃一根,緩緩抽了一口。

空氣中飄出了淡淡的薄荷香氣,這樣的菸味蜜亞並不討厭。

「老師沒教妳,不可以過度使用能力嗎?」凱特問道:「要是太過逞強,會危及妳的性命。」

「札克有跟我說過。」她懺悔的低下頭。

「札克?妳的老師不是克莉絲汀嗎?」凱特略略皺眉。

「啊,她是我的老師沒錯,不過她教我的不是這個……」蜜亞尷尬的笑笑。

「該不會又是教妳玩電動吧?」撢掉煙灰,凱特換了另一個坐姿,「她現在迷上哪一款遊戲?」

「魔獸世界。」

「真是的,她還是老樣子啊……」失笑的搖頭,凱特的笑容裡帶有懷念。

「妳認識克莉絲汀?」

「我是她的學生,算起來也是妳的學姊。」她燦爛的笑著。

意外的瞪大眼,蜜亞知道克莉絲汀之前有收過學生,但她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遇見。

「所以說,妳其實沒有學過治療術,妳天生就會醫治別人?」凱特帶點訝異的挑眉。

「嗯。」蜜亞點頭答道。

沒有經過訓練就能擁有這樣的能力,要是能加以指導……

「請問我可不可以到醫護區幫忙?」蜜亞提出請求。

見過那些醫護站的狀況後,她心頭就一直懸著那景象,如果自己能為他們盡上一份心力,心底的不捨會減少一些。

「只有一個條件。」凱特豎起一根食指,「要量力而為。」

「好。」她開心的笑著。

隔天一睡醒,她便立刻跑到醫務站忙進忙出,上藥、包紮、清潔傷口等等,日復一日,忙得不可開交。

休息空檔,凱特也會教她一些基本治療術與精神恢復術。

「雖然精神力可以經由休息恢復,但是要是遇到緊急狀況時,自行恢復的速度會太慢,這時候就要利用恢復術加速,有時也可以用喝藥劑或吃補品加強……」

「喔喔!我知道了!這個就類似『回魔』對吧?」蜜亞開心的問。

回魔是遊戲中的術語,意思是藉由吃東西或藥劑讓玩家角色的魔法回升。

「我不太懂遊戲術語,不過從字面上來說,應該就是這樣沒錯。」凱特點頭回道。

「原來玩遊戲真的可以學習。」蜜亞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語氣說道。

學習的這段時間中,她意外發覺,凱特所交給她的知識,其實早在進行線上遊戲時,她就已經間接學會基礎概念。

遊戲中的術士,具有一項特殊技能,玩家暱稱它是「血轉魔」,簡單來說就是當魔力耗損完,戰鬥卻還在繼續時,可以將玩家的生命力轉成魔力,以便繼續戰鬥,這一點跟凱特所謂的「精神力耗用過度,會影響性命安危」的意思差不多。

休息時間沒有太久,醫護站外頭傳來紛雜的叫喊聲、跑步聲。

「緊急狀況!重傷患者三人、輕傷患者五人,紅衣服的傷患內臟破裂需要緊急進行急救,黑衣服頭部遭受重擊!白色衣服這位感染毒物!」

「毒物交給我,另外兩人你們立刻進行開刀。」凱特衝向感染毒物的患者面前。

患者傷處有墨綠色小蟲扭動,傷處皮膚出現腐蝕與燒焦狀,淡紫色煙霧從傷處冒出。

「這、這是……」看出病狀,凱特面色轉為凝重,「快把金日草芽、腐火百合、水結晶搗碎,加入──」

「我在做了。」蜜亞手上忙個不停,精準的加入藥物份量。

不錯嘛!判斷迅速,解毒劑配方的比例也十分正確。凱特打自心底讚賞著。

比起那些醫學院派來的實習生,她倒是比較想要收蜜亞當助手。

「來,解毒劑。」她將調成膏狀的解毒劑遞給凱特,而後又一溜煙的跑走。

待凱特將毒物中和後,蜜亞抱著一大壺水跑來。

「我已經將月光磷粉加在裡面了,請幫我打開他的嘴。」她向附近的實習助手說道:「對了,請再拿垃圾桶還有熱敷包給我。」

眾人面面相覷,無法即時反應,只是不知所措著呆站著。

「發什麼呆?還不照她的話去做!」凱特發怒的命令。

「喔喔,好。」

將水壺裡的水全數灌入病患口中後,不到幾分鐘,那人先是發出一連串激烈的作嘔聲,而後抓著垃圾桶吐了起來。

待他將肚子裡的東西吐光,只剩酸水時,他全身衣服溼透,冷汗淋漓的倒回床上。

「好、好冷……」

「好冷……」

那人不斷發抖、體溫驟降,待幾個男生七手八腳為他更衣、抹汗後,蜜亞將熱敷包放在他身邊,再為他蓋上保暖的棉被。

「隨時幫他補充水分,不要讓他脫水。」凱特吩咐著後續照顧情況,「要一直照顧到他體溫回溫。」

「好。」

結束這名傷患的治療,凱特才想查看另外兩名傷患的情況,門外卻又送了一批傷者進來。

「這位小腿骨斷裂。」

「他的手被砍下了!」

「這個傷者胸口被刺穿,頭部遭到鈍器重擊。」

「這位腹部有撕裂傷,不確定有沒有傷及內臟。」

「真是的,你們是說好的嗎?每次都整批整批進來!」凱特皺眉抱怨。

醫護站本來就人手不足,前一批的傷者還在急救中,剩下的都是前來實習的新手。

「我也來幫忙吧!」蜜亞拿起斷手,在斷面塗上藥膏,往患者身上一「黏」,斷臂就這麼黏了回去。

「好了。」她開心的笑著,而現場其他人則是目瞪口呆。

「這樣就能接好?」

「我們之前學的那些醫術到底……」

「蜜亞,我不是說過,除非必要,否則不要動用妳的天賦?」凱特皺眉指責。

「現在人手不夠,我想減輕你們的負擔。」她滿臉無辜的道。

「這孩子這樣也沒錯。」傷患同聲幫腔求情,「這樣一來,我就可以馬上回戰場幫忙。」

「誰准你回去?今天先休息,明天再回去。」凱特冷聲命令,「實習生,檢查一下那個人的胃有沒有受傷。」

「好。」

實習生快步上前,用拉勾拉開傷口檢視,受傷的牛頭人因此痛苦呻吟。

「請稍微忍耐一下。」他們為他在傷處塗上麻藥。

當實習生打開手電筒,打算利用他進行照明時,一隻小手突然伸入牛頭人體內,直接摸上傷者的胃。

「蜜、蜜亞?」眾人訝異的驚呼。

「我的手有消毒過了,不會感染細菌。」

這不是手有沒有消毒的問題吧?眾人額冒黑線。

「這樣摸好像摸不出來……」

本想使用觸診的方式確認傷口,發現觸手的感覺模糊時,她索性將胃拿出,在燈光下仔細檢查。

「她、她把胃拿出來了。」實習護士害怕的縮了縮身體。

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胃……跑出來。」牛頭人同樣目瞪口呆。

「胃會動耶!」旁人彷彿發現新大陸的嚷嚷。

「那是因為裡面有食物。」蜜亞向他們解釋著,「胃要將食物磨碎,讓他跟胃液混合,所以才會蠕動。」

「……其實我們不太想了解。」

光是看到胃血淋淋的擺在眼前,就已經夠令他們難過的了,而蜜亞竟然還拿它來對他們進行健康教育教學。

「原來牛的胃長這樣啊?真有趣。」如同發現新大陸一般,蜜亞雙眼放光的研究。

「請問……可以將它放回去了嗎?」牛頭人尷尬的抓抓腦袋。

「啊,抱歉、抱歉。」蜜亞將胃給放了回去,「你的胃沒有傷到。」

「嗯。」

「請等我幾分鐘喔!」

拿起針線,蜜亞動作俐落的縫合傷口,上藥、包紮,總計花不到十分鐘。

「好了。」拿起毛巾擦去手上的血漬,她笑容可掬的道:「這兩天傷口會有點痛,請忍耐一下。」

「嗯,謝謝。」

「手法很漂亮,克莉絲汀教妳的?」這還是凱特第一次見到蜜亞進行縫合手術。

「是札克。」蜜亞笑嘻嘻的道:「他每次出任務都會受傷回來,每次都是我幫他包紮。」

「原來是有人當妳的實驗品啊?」凱特理解的點頭笑笑。

「其實我本來以為會在這邊遇到札克。」蜜亞害羞的笑笑,「因為他老是受傷,我以為他應該常常來這裡報到,沒想到他竟然沒來。」

「失望了?」凱特促狹的笑著。

「不,不會。」她慌張的搖頭,頓了頓,無奈的低下頭,「……有一點,我好想他。」

她的心情其實非常複雜紊亂,她想念札克、想要跟他說話,但,她絕對不希望看到他受傷回來,她要他平平安安。

「他們那裡會有隨隊醫護人員,小傷由他們處理,戰場上沒辦法醫治的才會送回來。」拍拍她的肩膀,凱特朝她笑笑,「沒消息就是好消息,不用太過擔心。」

「蜜亞~~」軟膩的聲音傳來,會議一結束,克莉絲汀隨即跑來醫護站。

她將蜜亞當作支架,頭枕在她頸窩,雙臂掛在她肩上。

「好累,我需要補充精神,我要吃烤布丁。」

「妳在胡說什麼啊?這邊又沒有材料。」蜜亞無奈的搖頭。

「有喔!」克莉絲汀開心的笑著,「我昨天叫他們空運過來了!」

「咦?」蜜亞大感意外。

「走吧、走吧!材料都在廚房,連烤箱都送來了呢!」克莉絲汀拉著她跑向廚房。

「克莉絲汀,妳是來這邊協助作戰,不是來郊遊的啊!」蜜亞發出苦嘆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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