貓步慢行

數學課的課堂上，導師講解完畢後，出了一道練習題。

「接下來，請安西同學上來做這一題。」

「是。」

紅葉走上講台，拿起粉筆刷刷刷地寫著解題公式。

「很好，完全正確。」導師滿意的點頭笑著。

回到座位上，紅葉暗暗地打了個呵欠。

下雨天真是相當好的睡覺天啊……

她朝窗外望了一眼，這場雨從昨天就開始下了，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減緩的趨勢。

不只是紅葉有這種感覺，班上其他同學也被這濕涼的氣候弄得昏昏欲睡，整間教室除了教師的講課聲之外，完全沒有其他聲響。

「嗚啊啊啊啊──」突然間，隔壁教室傳來了男老師的怒吼聲，瞬間驚醒了所有人的瞌睡蟲。

「該死的流川楓！每堂課你都睡覺！每一次、每一次！每一次上課你都睡覺！我的課真的有這麼無聊嗎？」

一聲聲敲打聲伴隨著怒吼傳入紅葉的班上，從那些吵雜的聲音聽來，那位氣炸了的老師似乎拿著書本不斷捶打流川楓。

「可惡！快起來、快起來！為什麼每次上我的課你都在睡覺？」

「老師，他上其他老師的課也都在睡。」另一名男學生的安撫聲傳來。

「啊啊，十班的那位流川楓同學真的是一直都在睡呢！」紅葉他們課堂上的數學老師也是心有慼慼焉。

而後，隔壁班老師的聲音中斷了一下。

就在紅葉以為流川楓應該是乖乖醒來聽課時，突然又爆發了一陣吵雜的學生尖叫與男老師的慘叫。

不會吧？那個傢伙……紅葉急忙站了起來。

「老師，我不舒服，去一下保健室！」

她快速衝出教室，跑到隔壁班查看，只見流川楓正揪著老師的衣領，另一手握起了拳頭，而老師臉上的眼鏡已經被打歪了，鼻子流出了鼻血。

「流川楓！快住手！」紅葉急忙抓住他高舉的手臂，不讓他再度行兇。

「同、同學，抓好，快抓好他。」男老師惶恐地向紅葉求救。

「流川楓，快鬆手，放開老師！」紅葉試圖扯開他的手，幫助老師脫困，但對方卻緊抓著不放開。

「啊、是妳啊……」

「什麼叫做『啊、是妳啊』？」正常人會是這樣的反應嗎？「你到底在做什麼啊？」

「他吵醒我了。」

「……他是老師。」

「我知道。」他點頭。

「現在在上課。」

「嗯。」又點頭。

「……算了。」紅葉放棄，她跟這個火星人的電波真的搭不起來。

「流川楓，放開老師，要睡覺就去保健室睡。」她給了他更好的建議。「那裡有床，你睡起來會比較舒服。」

「我討厭藥水味。」

我管你討厭什麼！紅葉快要爆走了。

「我肚子餓了。」

「喔。」關我屁事！

「請我吃飯。」

「啊？為什麼──」

「走吧！」

流川楓一把勾住紅葉的脖子，強勢地將她朝學生餐廳的方向拖去。

「好心的同學，妳就安心的去吧！謝謝妳犧牲自己救了我。」獲救了的男老師，感激地向她揮手帕道別。

他決定這個學期的平常成績，要給這個女生滿分！

「啊，那個女同學叫什麼名字啊？」老師問著。

「不知道，她不是我們班的學生。」同學們搖頭回道。

「……」

學生餐廳內。

「我說，現在才十一點十分，你會不會餓得太早了啊？」一手撐在桌面上、一手拖著下巴，紅葉滿臉無奈地看著對面的人。

不過，她顯然是多慮了，對方用他的大食量很確實地向她表達了──他真的很餓！

看著已經解決了一盤炒麵，現在又埋頭吃著湯麵的流川楓，紅葉困惑了。

「你沒吃早餐？」

「忘記了。」

「咳、咳咳！」正在喝飲料的紅葉被嗆到了，「這都能忘？」

所以說，他的腦袋真的只有裝籃球而已？

「……」流川楓停止吃湯麵的動作，一雙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。

「幹嘛這樣看我？」紅葉僵住了身子，她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。

「你休想打歪主意，我絕對不會幫你準備早餐！絕不！」她很認真的強調。

「好。」對方乾脆的允諾，就在紅葉鬆了一口氣時，他補了一句。

「午餐也讓妳準備。」

「……」紅葉無力的扶額。

為什麼她說不幫他準備早餐，然後這傢伙卻說他同意讓她準備早、午餐？

這兩段對話的中間發生了什麼事？難道她剛才突然被外星人附身，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之後又被洗去了記憶？

不，事情並沒有那麼複雜，人類世界裡的外星人應該也只有這一隻，所以絕對、肯定、一定是這個火星人扭曲、扭轉了她的意思！

「我說，你可不可以切換成人類的對話模式？」她很誠懇的詢問。

「……」對方繼續低頭用餐。

「紅葉？妳怎麼在這裡？現在還沒下課吧？」穿著體育服裝、有著俏麗短髮的日吉亞衣朝她走來，跟她走在一起的還有小川明日香。

她們兩位都是女籃隊的正選球員，二年級生，兩人從國中時期就開始搭檔打籃球，互動與默契相當好，幾乎不用開口就知道另一人在想什麼。

而且她們兩人從小學到高中，除了上同一所學校之外，分班時也都會被分到同一個班級，兩人的個性、說話的語氣跟喜好也相當相似，唯一慶幸的是，她們喜歡的男生類型截然不同，否則很有可能發生好友為了男生反目成仇的事件。

「一言難盡。」紅葉回以苦笑。「學姐現在在上體育課？」

「是啊！老師上了半節課之後就讓我們自由活動了。」日吉亞衣點頭回道。

「這位應該是男籃隊的超級新人─流川楓，對吧？」髮長及肩的小川明日香朝流川楓笑著，她笑的時候一邊臉頰會出現酒窩，模樣相當可愛。

「……」某人繼續吃麵，沒有理會。

「呃，妳們別理他，這傢伙就是這樣，吃東西的時候都是不理人的。」紅葉尷尬地打圓場。

「對了，紅葉，這個週末跟陵南的練習賽，妳也要上場喔！」小川明日香說道。

「原本是想讓妳再訓練一段時間的。」日吉亞衣接口解釋，「不過隊長跟副隊長說妳已經可以上場了，隊長今天會跟妳說這件事。」

「陵南的女籃水準高嗎？」紅葉好奇地問。

「跟他們的男籃一樣，是縣內前四強的水準。」日吉亞衣回道。

「喔？比起學姐們呢？」紅葉笑嘻嘻的問。

「哼哼！當然是──」小川明日香停頓了下。

「還差得遠呢！」日吉亞衣接口回道。

「呵呵，那我瞭解了。」紅葉笑盈盈地點頭。

「嘿嘿！這可是妳的處女秀喔！會不會緊張啊？」日吉亞衣調笑似的問。

「要是學妹覺得緊張，可以撲到學姐的懷裡找尋安慰呦！」小川明日香同聲取笑著。

「學姐們覺得……我會嗎？」紅葉調皮地眨眼反問。

小川明日香與日吉亞衣互望一眼，「不會！」兩人的口徑一致。

「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像妳這麼沉穩的傢伙，真讓人生氣！」小川明日香扁嘴埋怨。

「就是說嘛！一點都不好玩。」日吉亞衣點頭附和。「學妹存在的意義，就是要讓學姐們玩的呀！」

「……這是哪門子的生存意義？」紅葉黑線了。

「啊、對了！妳遇到赤木學長時，跟他提醒一下，柔道社的青田學長好像想要挖角喔！」日吉亞衣說道。

「挖角？挖誰？」

「就是最近很出風頭的那個紅毛小子啊！聽說對方很欣賞他的打架技巧，還說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柔道天才呢！」小川明日香回道。

「他的話就不用擔心了，那傢伙挖不走的。」紅葉不以為意的擺擺手。

「為什麼？」

「妳對那傢伙這麼有信心？」

「籃球社裡頭有他討厭而且很想打敗的對手。」紅葉指了指流川楓，「另外還有他喜歡的女生。」

「他喜歡彩子？」小川明日香驚呼。

也難怪她會誤會了，畢竟那裡只有這麼一位女性經理。

「不行！男籃隊有另一個人暗戀彩子好久了呢！」日吉亞衣否決的說道：「妳叫那個紅毛的放棄吧！破壞人家的戀情是會被雷劈的！」

「對啊！我們女籃是支持宮城的！」小川明日香用力的點頭。

「宮城？籃球社有這個人嗎？」紅葉對他沒印象。

「啊！他住院去了，還沒回來呢！」日吉亞衣回道。

「他叫做宮城良田，二年一班的學生。」小川明日香開始向紅葉介紹這個人，「他是男籃的控球後衛，身高只有一百六十八公分，但是他的球技很好！」

「他的假動作非常棒！」日吉亞衣激動的說道。

紅葉現在總算想起這個人了，當初她看《灌籃高手》時，也對這名身高不高的控球後衛感到好奇。

「學姐們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嗎？」

「不知道呢！」兩人一致搖頭。

「聽說他是跟人打架受了重傷，跟對方一起住進醫院了。」日吉亞衣低聲說道。

「嗯嗯，我們都在猜，跟他打架的那個人，肯定是要跟他搶彩子，這是一件三角的感情事件，不過，我們女籃是支持宮城的！」小川明日香一臉認真的重申。

「……」

接下來，兩位學姐又跟紅葉說了一些宮城的八卦，直到下課時間快到了，她們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。

「她是誰？」一直沒有開口的流川楓，這時突然說話了。

「喂！不要突然冒出一句話好嗎？」被嚇了一跳的紅葉，拍著胸口安撫。

「你剛才不是睡著了嗎？」

剛才他一吃飽，就立刻趴在桌上睡覺，完全沒有理會同桌的三個女生，相當的我行我素！

「是誰？」流川楓相當執著於這個問題。

「什麼是誰？」紅葉一頭霧水的回問。

「紅毛猴子喜歡的人。」

「喔！是晴子啊！」紅葉回道：「他表現的那麼明顯，所有人都能看的出來吧？」

「……」流川楓又安靜地趴回桌上。

提起這件感情事，紅葉試圖回想這三人的感情結局，但不管她怎麼回憶，完全都沒有這方面的印象。

該不會直到最後，晴子依舊是暗戀流川，沒有說出心意，而櫻木也是一直單戀下去吧？

嘖嘖！如果是這樣，那可真慘……

要幫晴子一把嗎？她猶豫著。

如果晴子的戀情能夠開花結果，那櫻木花道也能趁早死心，結束這場單戀。

當然了，如果可以選擇，她其實比較希望櫻木跟晴子能有好結果，櫻木那個傢伙雖然很呆又很吵，可是他面對感情的純粹與執著卻讓她相當感動，相較之下，晴子對流川楓的喜歡，就有點流於表面，比較像是對偶像的崇拜。

擅長運動、長得又帥氣的男生，不管是在哪裡都很吃香啊！紅葉暗嘆。

儘管很想幫助櫻木，但是照她這段時間跟他們的相處情形看來……

櫻木想要追到晴子，難度很高啊！

與其這樣，不如早點讓事情明朗化，要是流川楓願意接受晴子的心意，那櫻木就可以斬斷情絲，找尋下一個目標，要是流川楓拒絕了，那就換晴子斬斷情絲，櫻木說不定有機會趁虛而入……

「咳咳！流川楓同學。」紅葉輕輕地敲了敲桌面。

「……」流川楓皺眉瞧著她。

「雖然櫻木喜歡晴子，但是晴子喜歡的人是你喔！」

「……」沉默。

「你……不想表示點意見或感想嗎？」紅葉皺眉。

「喔。」趴回桌上繼續睡。

這算什麼回應啊？紅葉真想敲敲他的腦袋，看看是不是空心的！

撇了撇嘴，她朝掛在牆上的時鐘望去，時間顯示著十一點五十六分。

快下課了啊……站起身，他準備回教室吃飯、休息，卻被流川楓抓住了手腕。

「幹嘛？你不會又餓了吧？」紅葉皺眉瞧著他，而對方只是靜靜地回望。

「老大啊！你要做什麼你就說啊！你不說話我怎麼能明白？」

當她有心電感應，可以用腦波跟他溝通嗎？

「妳要去哪裡？」

「還能去哪裡？當然是回教室啊！」

「為什麼？」

「什麼為什麼？中午了，我要回去吃飯、休息！」難道他以為她不用吃飯？

抓了抓頭，流川楓跟著她站起身。

「你又要做什麼了？」紅葉真是被他搞糊塗了，這傢伙不是要睡覺嗎？

「回去。」流川楓逕自朝教室的方向走去。

「……」看著他的背影，紅葉已經不知該做何感想了。

果然，人類跟外星人是有代溝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