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錯的眼神。」路易士讚許著,眼底卻毫無情緒。

對上對方的目光,季薰背脊起了涼意,依照過往她跟其他人交手的經驗,她知道眼前的對手十分不好應付。

「我都已經報上名字了,妳還不打算自我介紹嗎?」對方催促著。

「……欣。」季薰隱瞞了真實姓名。

「這是假名吧?」不知為何,對方看穿了她的心思,「就這麼害怕讓我知道妳的身份嗎?」

「名字不過是一種稱呼。」季薰敷衍的笑笑,順帶扯開話題,「你是怎麼發現我的?」

為了避免被察覺,行動前她特地張設結界屏障,斷絕自身氣息與行動上的任何聲響,就算是警覺性極佳的東伶,有時候也不見得能找到她。

「如果妳沒有出手,我應該不會注意到。」路易士指指車廂,「妳剛才對其中一個孩子做了『某件事』對吧?」

他不清楚確實的狀況,只是直覺讓他如此認定著。

「原來是我自己太大意了啊?」季薰恍然大悟的道。

原以為這裡不會有相同能力的人,剛才施法時,她完全沒有掩飾氣息。

「戰場上的失手,將會導致死亡。」

路易士的身形一閃,僅僅一秒的時間,人就現身季薰面前,拳刃的刀光掠過季薰眼中,迅速將長刀打橫一揮,雙方的武器鋒口相互摩擦,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與火光乍現。

短暫接觸後,季薰往後跳離,在對方進攻之前,她利用火符朝對方放出火球,試圖讓路易士追擊的步伐止住。

路易士敏捷地閃開攻擊,無法正面進攻,他索性跳至高空,從上方發動攻勢,獠牙似的拳刃再度揮落,季薰急忙舉刀擋下。

「鏘!」清脆的金屬響聲迴響在夜色之中,撩亂了夜裡的靜默。

正面接下路易士的攻擊,對方的力道讓季薰險些握不住刀,雙方就這麼僵持對峙著。

「比力量,妳贏不了我。」路易士目光淡漠的道。

相較於季薰用盡全力、滿頭大汗的模樣,他臉上非但一滴汗都沒有,就連呼吸也沒有紊亂。

「該結束了。」不想浪費時間,路易士以右手的拳刃扣住長刀,左拳刃朝季薰的腹部直擊而去。

危及之際,季薰鬆手退離,原本與拳刃抗衡的長刀,瞬間轉為鎖鏈,在閃避的同時,季薰以鎖鏈纏繞住對方的身體。

「原來妳的武器還可以進行變化?」就算雙手被困住了,路易士臉上的神情依舊,沒有多餘情緒。

「放了那些孩子,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。」季薰威脅著。

「沒關係。」路易士不在意的回道:「就算綁住我的手,我也還是能戰鬥。」

被捆住雙手的他,改以雙腳進行戰鬥,相較於手的勁道,他的腳力更是驚人,幾下就將季薰給撂倒在地。

「咳、咳咳咳……」伏在地面,季薰咳出幾鮮血。

「妳的肋骨被我踢斷三根,頭部那一擊如果妳沒閃過,現在大概腦袋裂開了吧?」

「囉唆!這些事情不用你說我也知道。」吃力的喘著氣,季薰努力從地上爬起。

「以女人來說,妳很耐打。」路易士分析著她的戰力,「應變能力也不錯,只是動作太慢,面對力量強大的對手,妳不應該貿然用力量進行反擊。」

「如果這是對我的讚美,你能不能笑一笑?」抹去嘴角的血,季薰氣喘吁吁的道:「被那種表情稱讚,實在是開心不起來。」

「戰場上,除了戰鬥以外的多餘動作都沒有必要。」路易士一板一眼的回答。

「如果是這樣,那連交談也不需要吧?」季薰以他的話反駁:「又不是要交朋友,沒必要跟敵人聊天。」

「不,擊敗對方時,應該要讓對方知道他的失敗處,讓他心服口服。」路易士對此有他的堅持。

「是嗎?那我就聽從你的教導好了。」

季薰手上迅速結印,將雷符接在鎖鏈上,發動五雷之術,讓鎖鏈引雷轟向路易士,強大的電流直接貫穿了他,燒焦了他與他立足的草地。

解決了嗎?季薰收回鎖鏈,目光鎖定在因雷擊引起的煙霧之中。

白煙冉冉上升,霧中的身影並沒有倒下,就這麼直挺挺地站著。

「真是令人驚嘆的能力。」沒有任何情緒的語調劃破煙霧,傳入季薰耳中。

「果然吶……」她苦笑著。

一開始跟對方交手,她就沒想過能這麼簡單的解決他。

白煙散去後,衣服被燒掉大半的路易士,卸下已成殘布的斗篷,隨著他的動作,他身上的燒焦氣味瀰漫開來。

像是在拍去灰塵一樣地,路易士往身上拍了拍,燒成焦黑狀的皮膚,因他的動作一片片落下,露出鮮紅色的肌肉。

儘管已經傷成這樣,傷勢卻對他沒有造成絲毫影響,用著比之前更快的速度,路易士朝季薰發動猛烈的連擊,拳刃上的刀鋒如雨水般刺下,季薰以鎖鏈當成屏障,吃力的一一擋下。

雖然沒有被命中要害,她卻也避不開所有攻擊,身上被鋒刃割傷數十道,鮮血自傷口順著肌膚蔓延,染紅了衣服與地面。

「嘩啦」地甩著鎖鏈,季薰輕盈地跳至高空,朝路易士發出連串火球,任由火焰擊中自己,路易士扯住揮來的鎖鏈,將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來。

順著這股拉力,季薰給了對方幾記連踢,而後往對方胸膛一踏,再度往空中跳離。

「該結束了。」路易士以同樣的速度躍至高空,甚至跳得比季薰還高。

警戒的回頭,飛越在漆黑夜空的路易士,身後襯著大彎月,紫色雙瞳透出笑意,潔白的獠牙微微自上揚的唇角露出。

交手了這麼久,這還是季薰第一次見到他的笑臉。

「吸……血鬼?」

還來不及反應,她眼前蒙上一片黑暗,腹部突然傳來劇痛,彷彿身體被人貫穿一般。

糟糕,太大意了!狼狽的咳出鮮血,季薰自半空摔跌在地。

真糟糕,要是在這裡倒下,我跟東伶、維德還有魈的約定,全部都要失約了。

不,就算死了,師父肯定會將我從地獄拖出來罵,魈大概會在我的墓碑上刻「暴力妞、愚蠢小季」這種東西。

隨著血液大量流失,她的身體也逐漸失溫,與她的體溫相較之下,地面的土壤還顯得比較溫暖。

對手是吸血鬼,我的靈力又只有恢復一點點,被打敗其實也很正常,要是力量能恢復一半,那就好了……

就在她滿腦子胡思亂想時,痛楚逐漸奪走她的意識,讓她陷入昏迷。

 

當季薰再度醒來時,她躺在一間灰白色的房間裡,右手手臂上吊著點滴,身上的傷口已經被治療完畢。空氣中漫著一股難聞且刺鼻的藥水味道,濃烈的令她胃裡一陣翻滾,難受的令她想吐。

窗戶在哪裡?她四下張望,想要開啟窗戶讓空氣流通,卻不經意瞧見坐在床邊,閉目養神中的路易士。

因季薰的雷擊受傷的他,身上到處纏繞著繃帶,看起來極為狼狽。

似乎是感受到季薰的視線,路易士緩緩睜開眼,紫色瞳孔與季薰相對。

「早安。」他向季薰打招呼。

「可以幫我開一下窗戶嗎?這裡的空氣好糟糕。」她皺眉央求。

除了藥水味道之外,這裡的空氣中還混雜著血味與腐敗氣味。

「窗戶已經開了。」

「已經開了味道怎麼還這麼重?」季薰被氣味薰的腦袋發暈,「請問我睡了多久?」

「兩天三夜。」路易士說出時間,「原本還以為妳救不活了。」

「我睡了這麼久?」季薰的腦袋終於清醒了一些。

那維德他……擔心他的安危,季薰隨即啟動追蹤術,找尋維德的下落。

「那群孩子也在這裡。」路易士突兀的開口。「他們在另一棟建築物。」

站起身,他拉開厚重的深褐色窗簾,刺眼的陽光瞬間照入,季薰一時無法適應,眼睛完全睜不開。

「看到了嗎?那棟紅色建築物。」他為季薰指出目標。「妳要找的人就在那裡。」

適應光線後,季薰仰頭望向窗口,窗戶上被加上像牢籠一樣的鐵欄杆,像是要預防房裡的人逃跑,透過欄杆望去,一棟醒目的紅色大樓聳立在不遠處。

「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,你不怕我會去救他們?」季薰狐疑的回問。

「就算我不說,妳也能找到他們。」拉回窗簾,路易士回的篤定,「妳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救出那些孩子,不是嗎?」

「既然知道,為什麼你還要救我?」她實在不明白。

雖然說出手援救受傷的人,是人的基本天性,但季薰不認為對方也具備這種同情心。

「為什麼妳會叫我吸血鬼?」路易士反問。

「你不是嗎?」季薰打量著他。

「不知道。」路易士語氣淡然。

曾經,他聽別人這麼稱呼過自己,在記憶的深處、時光的洪流之中……

「雖然不是純血,但你身上的確有相同的氣息。」

「為什麼妳會知道?」

紫色瞳孔與季薰對望,但目光卻十分悠遠,似乎他正透過季薰的雙眼凝視著某物。

「因為我認識這樣的朋友。」

正確來說,對方是命子的朋友,她跟那為吸血鬼是經由命子認識。

聽到季薰想知道吸血鬼的事情,對方毫無保留的全部說出,還教導她許多事情,是一個個性有點古怪,卻非常溫柔、非常體貼,臉上總是帶著朝陽般笑容的人。

「不怕嗎?」路易士反問:「那種恐怖、糟糕又腐敗的東西。」

對方這種輕蔑的形容詞,瞬間引起季薰的反感。

「閉嘴。」冷著臉,她的語調微帶怒氣,「什麼叫做『那種東西』?你懂什麼?的確,吸血鬼給人的感覺向來不好,但是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與壞,難道世界上只有吸血鬼會作壞事?其他種族都不會?」

「為什麼妳要生氣?我又不是罵妳。」路易士不太理解她的憤怒。

「不是罵我我就不能生氣嗎?」她不以為然的回嘴,「不過是瞭解一小部份,就直接認定對方就是這樣,你有接觸過他們嗎?你有跟他們聊過嗎?有聽過他們的心聲嗎?」

難受的喘著氣,傷了肋骨的她,只要一開口說話,胸口跟腹部的傷口就疼痛不堪,更何況她劈哩啪啦的說了一串。

「你什麼都不知道,什、什麼狀況都不清楚,自以為是的說出那種話,『那種東西』?用這種話諷刺人好玩嗎?像、像你這種人……我、我最討厭。」

「這還是第一次,有人當面說討厭我。」偏著頭,路易士有些困惑的打量她,「真奇怪,明明是妳在罵我,為什麼罵完之後自己卻哭了。」

「誰哭了?你哪隻眼睛看到眼淚?」瞪著泛紅的眼睛,她沒好氣的反駁。

「的確沒哭,眼淚被眼睛吸回去了。」路易士湊近她的臉確認。「真是一個奇怪的人。」

「你才奇怪,什麼叫做『眼淚被眼睛吸回去』?這、這種亂七八糟的形容詞,你是從哪邊學來的?咳咳、咳咳咳咳……」

情緒過度激動的季薰,在說話換氣時引發咳嗽,每咳一次,她的身體就傳出一次劇痛,那幾乎令人窒息痛楚,讓季薰幾乎想敲暈自己。

努力調節著呼吸,好不容易,正當她懷疑自己會不會因為咳嗽痛死時,劇烈的咳嗽這才逐漸舒緩。

「我還以為妳會就這麼死了。」路易士觀察著她。

「你很希望我死嗎?」她回給他一記白眼。

「不,如果想要妳死,我就不會救妳。」路易士說出他搭救季薰的打算,「妳要不要加入我們?」

「加入你們?」

「如果妳願意加入組織,我可以讓妳放走一個妳想救的人。」

「一個?這種交換條件太小氣了吧?」季不以為然的笑笑,「如果我拒絕呢?」

「等妳傷養好之後,我會再問妳一次。」站起身,路易士準備離去,「如果答案還是一樣,妳就是敵人,我會殺了妳。」

「就這麼走了嗎?不擔心我會逃跑?」季薰朝他的背影喊道。

「這裡可不是一般醫院。」丟下這麼一句話,路易士關上房門離開。

待對方離開後,強撐著身體,打起精神應對的季薰,瞬間鬆下緊繃的情緒,閉上眼,她進入龜息的狀態調養,試圖讓自己迅速恢復靈力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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