抱著季薰,金恩快速朝佐˙司魂院飛去,在他抵達時,元謙早已經備妥醫療器材等待。

季薰一被放上病床,兩人立刻聯手進行醫治,經過數小時的手術,整個醫療過程總算完成。

昏睡中的她,一推出診療間就直接被帶到看護房去,而元謙跟金恩則是被聚集在門外的眾人攔住。

打從季薰被送來後,他們就聚集在外頭等待,替她的傷勢擔心,全沒心思工作。

「元謙,她的狀況還好嗎?」駕車隨後趕至的魈,擔心的追問。

「是啊,元謙大人,季薰她不要緊吧?」

「看那樣子傷得挺重的啊!」

「元謙大人,季薰姐姐她、她……」話還沒問出口,小彌就已經先哭得泣不成聲。

剛才金恩抱著她倉促走過時,她只見她渾身浴血,面色灰白。

「狀況嗎?」元謙面色沉重的輕嘆一聲,開始逐一列出,「肋骨斷裂、腹部穿刺傷、輕微腦震盪,二級燒燙傷、電擊傷,體內有多種不明藥劑與毒物反應,這還不包括其他數不清的割傷、擦傷、瘀血……」

越聽,小彌的臉色就越顯蒼白,光是聽名稱就覺得痛了,更何況是受苦的當事人?

「太慘了,真是太慘了,就算下十八層地獄也沒這麼慘啊!」

「可不是?那個綁架她的人手段還真殘忍!」

「她很堅強、很勇敢。」細瞧過她的傷勢,金恩對她也只有佩服,「要是一般人,應該早就自我了斷了吧?」

「是啊,要換成是我,早就直接死了算了,活得那麼痛苦做什麼?」

「你這個沒知識的。」旁人拍了他一掌,「自殺死的人,每天同一時間都要重新上演一回自殺的過程,你每天都想要這麼痛一次?」

「呃,那還是好好活著比較好。」他心驚的拍拍胸口。

「元謙大人,我、我可以進去看看她嗎?」小彌哭喪著臉哀求。

「改天吧,麻藥還沒退,她現在還在昏迷中,等她清醒了再說。」

「沒關係,我只想看看她,我不會吵她,只要坐在旁邊看看就好。」小臉上佈滿淚水,不斷哀求。

有些無奈的皺眉,元謙最後還是點頭允諾了。一得到允許,小彌一溜煙的衝向房間。

「那我也要進去瞧瞧她。」

「我也要。」

一群人紛紛要求,讓元謙眉頭更鎖。

「你們這麼吵鬧,叫傷患怎麼靜養?」玹澄楓的聲音傳來,見到他出現,所有人全都不敢吭聲。

「元謙已經為她進行了治療,想必現在應當沒事,你們就先回去工作吧!」他催促著。

「是。」

管理者都這麼說了,他們哪敢再多說什麼?一個個快步離開,不敢多做逗留。

「你有見到『他』嗎?」待外人離去後,玹澄楓向魈探聽著。

「嗯。」

面露遲疑,玹澄楓打量著魈的外觀,他身上沒有任何動手械鬥的痕跡。

「他心情好,放我們一馬。」魈知道對方的懷疑。「要不然,我回不回的來都還是個問題。」

「平安回來就好。」接著,玹澄楓若有所思的沉默了。

「約定的事情我會做到,用不著擔心。」他語氣堅定的答道:「只是,我不希望再有人被牽扯進來。」他語帶警告。

「只怕那不是我能力所及。」玹澄楓回以苦笑,「只要是你身邊的人,就難逃這樣的遭遇,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。」

「……」深深的瞧了他一眼,紅眸中透出冷意。

轉過身,魈往季薰的病房走去,結束這場對談。

 

站在季薰所在的房間裡,望著躺在床上的她,小彌的眼淚再度不受控制,撲簌簌的掉落。

端著毛巾與水盆尾隨進入的魈,見她這模樣,也只是輕手拍了拍她。

將毛巾弄濕、擰去多餘水分,魈開始為季薰擦拭沒有清除乾淨的血跡,掌心、指縫、眼角、髮根……動作極為輕柔。

很快的,清澈的水盆轉成髒汙的血色,才想端水去換,卻見景泱已經端了一盆新水進入。

匆匆一瞥,景泱的視線只在季薰身上停留一兩秒,眉頭隨即蹙緊,端著水盆的手加重了力道,啪地一聲,塑膠臉盆的兩端被他的指甲刺穿,臉盆的水濺出些許。

無視那裂口,景泱逕自換過髒水盆,一聲不吭的走出房間。

來來回回,他端了好幾趟水,才讓魈為季薰將血跡擦洗乾淨。

接著,三個人就這麼沉默的坐在房裡,各懷心思的沉默了。

昏迷了兩天,季薰終於醒來,一睜開眼,她便見到坐在一旁,望著窗外發呆的魈,以及趴在床邊睡覺的小彌與景泱。

喉嚨乾渴的緊,她輕輕的挪動手,往魈的衣襬拉了幾下。

「小……」才想喊出她的名字,季薰卻朝他搖搖頭,不希望吵醒小彌與景泱。

我、想、喝、水。嘴巴一開一合,卻無法發出聲音。

讀懂她的唇語,魈隨即倒了一杯溫水送上前。

將她輕輕攙扶起身,他在杯裡放了一根吸管,讓季薰方便飲用。

「餓嗎?」他輕聲詢問。

搖頭,季薰望向熟睡中的小彌與景泱。

『我睡了多久?』不想吵醒兩人,她改用傳音。

『兩天。』

『辛苦你們了。』輕輕地,季薰伸手撫摸小彌的頭髮。

魈的影子緩緩拉長,沿著窗外滑走,不到幾分鐘的時間,闇影帶來了金恩與元謙。

兩人一進屋,隨即為季薰進行把脈、看診,仔細觀察她的身體狀況。

聽到細微聲響,景泱的耳朵動了動,揉著眼睛起身。

「咦?季薰,妳什麼時候醒的?」他的驚聲叫嚷,連帶吵醒小彌。

「季、季薰姐姐。」小彌才喊出名字,淚水就開始大顆大顆的掉落。

「我好擔心妳、我好怕妳一睡不醒,我、我……」

苦笑著,季薰以手上纏繞著的繃帶為她拭去眼淚。

「不要哭,我沒事。」儘管一開口說話,胸口就會傳出痛楚,她還是忍耐著,柔聲安慰她。

「會頭暈、想吐嗎?」查完脈象,元謙拿出記事本逐一問著問題,「有沒有哪裡不舒服?」

「這邊會痛嗎?這裡有沒有感覺?」金恩按壓著她的身體部位。

兩人的問題,她大多以搖頭、點頭作答,必要時再忍痛開口。

待兩人逐一詳盡檢查過後,時間已經過了一小時,原本不感到餓的季薰,現在也已經飢腸轆轆了。

然而,元謙與金恩並沒有留意她的狀況,只是在病床邊熱絡的討論,接下來該用什麼方式為她進行治療。

「請問,我可以吃早餐了嗎?」說話的同時,她的肚子也不爭氣的發出「咕嚕、咕嚕」叫聲。

「啊,抱歉,我忘了。」元謙歉然的笑笑,「我已經為妳擬好一套養生飲食,現在我就讓人叫廚房為妳準備。」

說著,元謙快步走出房間,而金恩則是走到她的床邊坐下。

「對不起。」湛藍的眼睛透出悲傷,他感到十分懊惱,「我答應過要保護妳,結果我卻沒有遵守諾言。」

「說這什麼話?上司找你,你能不去嗎?」魈不以為然的回道。

「是啊。」季薰附和的笑笑,「還好你們有趕到。」不然她就死定了。

「你怎麼會突然被叫走?」景泱好奇的追問:「發生什麼緊急的事情嗎?」

「不,只是被找回去問一些事情,關於伊格爾的事情。」他面露苦笑。

「他們不知道他已經……」小彌刻意隱去後續的句子。

「知道,我在報告上已經全部說明了。」他可是足足寫了十幾頁,巨細靡遺的說明整個案件。

「他們想知道更多詳細的內容,所以就找我上去問話。」

這種事情不常發生,但也是有過,只不過,那場對談讓金恩覺得不太對勁,問話者全是天堂最高層的長官,他們看起來有很多問題想問,但是又好像顧慮著什麼,話說的吞吞吐吐,儘管他們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,可還是令人覺得十分可疑。

「也許是我多心吧……」思前想後,他始終弄不明白原因為何,也只能以這種說法作為解釋。

「餐點來了。」玉娘端著餐盤走入,後頭跟著一票廚房姥姥與廚娘。

不算小的房間容納了十多人,頓時覺得擁擠,金恩索性讓出空間,跑去找元謙泡茶聊天。

「小、小薰?」一見到床上的她,廚娘們臉上的憂心與不安化成淚水。

「妳怎麼變成這樣?」

「天啊,看得我都覺得痛了。」

廚娘們有的掏手帕、有的拉袖子拭淚,嗚咽的哭聲充滿整個房間,起初是略帶壓抑的低泣,然而,就在季薰笑著安慰,說出「不要緊,我沒事」後,她們瞬間轉為驚天動地、震耳欲聾的嚎啕大哭,音量大的連遠在外頭走道、庭院的人都能聽見。

「好了、好了,要哭去外頭哭去,這裡可是病房吶!」廚房姥姥將她們給趕出房門,順手將門關上。

「妳的氣色比我想像的好。」笑盈盈地,玉娘端了餐盤上前。

「好了,你們可以去休息了,她就交給我們照顧吧!」廚房姥姥催促著小彌等人。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。」玉娘打斷小彌的話,語氣溫和而堅定,「黑眼圈都冒出來了,還不休息?之前勸妳,妳說要等到季薰清醒才要離開,現在她醒了,妳也該遵守約定。」

「……」低下頭,小彌不情願的嘟著嘴。

「先去睡吧!」見她臉上掛著淡淡的黑眼圈,季薰有些不捨,「我現在這個樣子,又不能到處跑,妳睡醒之後我還是在這裡。」

「走吧。」景泱幫著將小彌帶開。

「你也是。」玉娘朝魈掃去一眼,「受了重傷不遵照醫囑調養,還衝出門逞英雄,怎麼?是嫌命太長?」

玉娘沒提,季薰都忘了魈被她在心口刺了一刀,就算被救回了,那傷口怎麼可能幾天就養好?

季薰擔憂的往他瞧去,接觸到她的目光,魈只能聳肩笑著。

「好好好,別唸了,我等等就去休息。」嘴上這麼說,他的目光卻停在餐點上,嘴饞的道:「這粥看起來很好吃,還有嗎?」

「廚房給你留了一份。」

「謝了。」揮揮手,魈走出病房,門外的廚娘們還在哭泣。

將餐盤往旁邊的桌面一放,玉娘以小碗盛裝,舀了一湯匙,細心吹涼,送到季薰唇邊。

「謝謝。」小口吃下,粥品滑潤順口,香味充斥鼻尖。

但,一嚐到肉腥味,季薰胃裡引起劇烈翻滾,趴在床邊,她開始掏心掏肺的狂吐。

「怎麼了?怎麼了?」姥姥慌了,急忙上前為她拍背,「是食道受損嗎?還是太燙了?」

一直到肚子再也沒有東西能吐出,季薰這才疼痛難忍的躺回床上,額上佈滿冷汗。

奧蘭特帶給她的那份陰影,還存在她心頭,無法釋懷……

「對、對不起。」她滿懷歉意,「可以……給我果汁就好嗎?」

「嗯,等我一下。」

玉娘隨即前去廚房準備食物,不一會就端著果汁回到房間裡。

「謝謝。」

「喝就好,不需要說話。」知道她每次開口,斷裂的肋骨都會引發疼痛,玉娘好意下了「封口令」。

「唉,這麼標誌的一位姑娘,現在被打得像豬頭一樣。」廚房姥姥心疼的埋怨,「瞧瞧這手,纏得跟米腸一樣腫,瞧瞧這手臂,就像是血沒放全的肉,青一塊紫一塊的。」

聽到這麼有趣的形容詞,季薰笑了出來,連帶牽動傷口,又痛得她變了臉色喘氣。

「姥姥,妳這是在折磨人嗎?」玉娘抿嘴笑道:「她現在連呼吸都疼的厲害,妳還刻意說笑話引她發笑。」

「誰在說笑話了?我可是在替她難過啊!」眼一瞪,回想起自己說出的話,姥姥自己也笑了出來,「真是的,妳這孩子的命怎麼這麼苦?大小災禍不斷,真該查查妳前世究竟是怎麼了……不、不對,我說吶!妳吃這苦頭自己也要負一半責任,動拳頭是男人的事,女孩子家就該乖乖待在家裡掌廚才是,跑去撒什麼野?」

「姥姥,現在時代變了。」玉娘替她辯解,「我倒覺得這時代的女孩子挺好的,獨立、自由,可以暢所欲言的表達自己的想法。」

「話是這麼說沒錯,只不過……」

「況且,小薰跟我們其實也沒什麼不同,咱們掌廚拿菜刀、她拿長刀,咱們切菜切肉、她切妖魔鬼怪,不過就是器具跟材料不同罷了。」

「去去,這是什麼歪理?難道她切那些東西能吃嗎?」姥姥啼笑皆非的搖頭。

「如果妳想吃,我可以考慮為妳設計幾樣『特餐』。」

「呸呸呸!誰想吃那些髒東西!妳這小鬼靈精,就愛鬧姥姥!」姥姥往她背上輕打一記,以示懲罰。

就這麼說說笑笑,一小時就這麼過去了,期間,在外哭得稀哩嘩啦的廚娘們,也曾在止住淚水後進屋,只是聊不到幾分鐘,她們一個個又開始落淚,跟著又被姥姥給趕了出去。

「真是的,人還活得好好的呢!哭哭啼啼做什麼?讓人看了心煩!」

「因為女人是水做的啊!」玉娘收拾著餐具,輕笑道:「她們無非也是心疼小薰。妳休息一下,晚點我煲湯給妳喝。」

「可以……不要放肉嗎?海鮮也不要。」季薰面色尷尬的請求。

玉娘有些狐疑的望著她,季薰則是慌亂的迴避視線。

儘管那時她是被迫吃下人肉,但……

「蔬菜湯跟菜粥好嗎?」玉娘開口詢問。

「好。」她點頭,心底湧現悲傷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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