貓步慢行

「這本、這本、這本、還有這兩本……」

站在圖書室內，尼可拉斯將厚重如字典的書籍，一本又一本往尚漓手上堆去。

當庭獲釋後，夏契爾與尼可拉斯領著他，簡略介紹死神殿的環境概況後，便帶他來到這裡。

「這、這些都是我要讀的？」尚漓吒舌的詢問。

成疊的書本已經推到他鼻尖，沉重的重量更是讓他雙臂發痠。
 「靈魂法規概要、緝捕手冊、法學基礎、靈魂學概論、犯罪心理學、靈格分析……」尼可拉斯逐一清點著書籍，「嗯，應該沒有漏掉，這三十七本書你要全部看熟，筆試題目全是從這裡出來。」

「要是有多餘的時間，這幾本也看一下。」夏契爾將另一疊較薄、較小的書堆疊上。

「光是這一堆我就不知道能不能看完了，哪可能有『多餘的時間』啊。」尚漓叫苦連天，「這些我全部都要看完嗎？」

「不只是看，你全部都要背起來。」夏契爾篤定的回道：「最好一字不漏的記在腦中。」

「一字不漏？你在跟我開玩笑嗎？」尚漓將手上的書擱到一旁桌上，甩甩發痠的手臂。「這種事情誰辦的到啊？要是有人能將這裡的書背起來，我就拜他當老大！」

「不用拜，那位傑出人士本來就是你的上司。」尼可拉斯指指身旁的夏契爾，意有所指的笑著。

「真的假的，你……全部都背起來了？」尚漓無法置信的看著他。「難道你的興趣就是看這種書？」

「夏契爾在學校的時候可是一位資優生。」尼可拉斯逐一列道：「畢業考成績第二名，死神測試的筆試成績滿分、實戰成績滿分、口試成績第四名，不過口試成績不佳不能怪他，因為口試的五位監考官，有三位是傳統派，他們向來不喜歡非傳統學院出身的人。」

「請問傳統派的意思是？」尚漓愣愣的追問。

「傳統派就是──」

「你不需要知道那麼多。」夏契爾打斷尼可拉斯的話，「目前你的首要工作就是在一個月內將這些書全部讀熟，一個月後開始進行實習，實習期間我會不定期進行測試。」

「加油吧！」尼可拉斯拍拍尚漓的肩膀，「你的這位老大可是十分嚴厲的一個人，你可要乖乖遵從指示，要不然他可能會把你吊起來鞭打。」他玩笑似的恐嚇。

「我一定會努力！我一定要成為死神！」尚漓一臉認真的點頭。

「好乖、好乖～～」尼可拉斯如同哄小孩般的摸摸他的頭。「要是你有不懂的內容，或者是遇上什麼困難，而你家老大又沒時間指導你，可以到法務處的魂事部找我，雖然我的成績沒有夏契爾好，不過多多少少應該還是能幫上忙。」

「謝謝。」尚漓感激的道謝。

「好啦，我也該回去工作了，祝你們兩個一切順利。」尼可拉斯朝兩人揮手道別。

「尼可拉斯。」在對方臨走前，夏契爾喚住了他。

「唔？」

「謝謝你的幫忙。」他朝他點頭說道。

「這麼客氣做什麼。」尼可拉斯爽朗的笑著，「就算我已經不是DA特別小組的人，我們曾經也是一起作戰的夥伴啊！雖然現在你跟我都很忙，不像以前那樣經常玩在一起……」

尼可拉斯的語氣透出一些失落，而後語氣一頓、神情一轉，他又像個沒事人一樣的笑著。

「你遇上困難時能夠想到我、找我幫忙，我很高興，真的。你還有去那裡嗎？我們DA的『老地方』。」

「上個月去過。」

「真過份，竟然沒找我去。」尼可拉斯打哈哈的笑著，「以後有機會，我們一起去吧！」

「好。」

目送尼可拉斯離開後，夏契爾要尚漓抱起那堆書本，跟著他走向另一個地方。

穿過長廊、經過幾棟建築物、噴泉小花園，兩人來到一處距離其他建築較偏遠，建築外觀看上去頗為老舊，跟死神殿其他嶄新建築物明顯不同的房屋。

「這裡是我們的專屬辦公室。」

夏契爾指指掛在門邊的鐵牌，邊緣已經有些生鏽的鐵片上，刻著「DA特別小組」幾個字。

推開門，裡頭擺著幾張桌子、兩部電腦、一個大鐵櫃，櫃子上有明顯的刮痕及撞擊凹痕，大部分的桌面都堆著成堆的紙張與資料，重要的、不重要的檔案全被凌亂堆放，唯一一個收拾乾淨的桌面，上頭放置的名牌寫著夏契爾的名字。

「一樓是工作場所、二樓是宿舍，這段時間，你就先住在這裡。」

夏契爾從辦公桌內拿起一串鑰匙，拆下其中一支鑰匙丟給他。

「你住A09號房，我的房間是A11，在你隔壁，有事情可以來找我。」

「好。」

「你隨便找一張空的辦公桌用吧，看到不懂的內容可以問我。」

丟下這句話，夏契爾就往他的位置一坐，開始處理桌上的公文。

「……空的辦公桌？」

往四周張望了一圈，尚漓並沒有看見乾淨的桌面，所有桌子都堆滿了東西，成疊成塔的文件與檔案夾、裝著各式雜物的紙箱、漫畫書、電動玩具、健身器材……

「愣在那邊做什麼？」發覺尚漓沒有動作，夏契爾隨手指向自己斜對面的辦公桌。

「那張桌子沒人用，你將上面的東西清到旁邊。」

「喔。」

尚漓依照夏契爾的指示，開始著手清理辦公桌，半小時後，那張堆放雜物、積了一層灰塵的桌子，就成了他專屬的唸書場所。

「呼～～完工。」

將他從圖書室借出的書擺上桌面後，尚漓拉了一張椅子坐下。

「加油、加油！」他為自己打氣。

雖然儘管他已經多年沒有碰書本，但他以前可是個成績不錯的學生（國小時候），要再重新拾回書本應該不難。

尚漓信心滿滿的翻開書頁，當他一見到書頁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後，整個臉瞬間垮下，原本的信心全失。

「這、這是什麼東西啊？外星文嗎？」他發出慘叫，書裡面有一堆他看不懂的專有名詞。

「書架上有辭典。」夏契爾頭也不抬的說道：「一般辭典跟專有名詞辭典都有。」

「……」悶悶的去拿了辭典，尚漓辛苦的一邊對照、一邊念書。

幾分鐘過後，他頭昏腦脹的趴在桌上。

「我、我不行了……這是誰寫的東西啊？大條法規下面還有小條法規，小法規下面還有細部法規，然後還有例外場合、特殊人物專用的法規？太誇張了吧！這種東西真的用的到嗎？」

「逮捕罪犯時，要向對方宣告觸犯了哪些事項。」夏契爾向他解釋著用途，「你桌上的書籍，所有死神都必須熟記內容。」

「……你們死神真辛苦。」尚漓苦悶的說道。

「你只要仔細的看過一遍，之後重新複習時就會輕鬆多了。」夏契爾說出過來人的經驗。

「我也希望我能夠將它看完。」尚漓欲哭無淚的爬起身，開始努力背誦內容。

往後的時間，尚漓幾乎從早到晚抓著書本苦讀，好不容易，在一個月期滿時，他總算將全部的書看完了。

「你覺得你記起多少，背了多少？」夏契爾問道。

「我也不知道，現在整個腦袋昏沉沉的。」尚漓疲憊的苦笑，眼睛上明顯掛著黑眼圈。

他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，每天睡醒一睜開眼睛就是看書，他甚至有幾次作夢夢到被一堆書本壓在底下，或是書本變成張牙五爪的怪物，在身後追著他說要吃掉他。

「實際做個測驗吧。」夏契爾交給他七、八張試卷題目。「這幾張考卷你寫一下，測試時間兩小時。」

「好。」

一接過考卷，尚漓隨即動筆飛快寫著，直到時間到他才停下筆。

「有把握嗎？」逐一翻看答案紙，夏契爾眼也不抬的問：「若滿分是一百的話，你覺得可以考幾分？」

「大、大概七……六十分吧。」尚漓心虛的回道。

儘管他已經絞盡腦汁作答了，還是有些艱澀的題目讓他留下空白。

「你對自己還真有自信。」

夏契爾拿著筆，快速在答案卷上畫○打Ｘ，而後交還給尚漓。

「……三十一分？」尚漓無法置信的看著，「怎、怎麼可能！這裡大部分的題目我都會寫啊。」

他快速翻著書本對照試卷答案，想要找出答題錯誤的原因。

「這題為什麼會錯？書上的答案就是這樣啊！」

「你沒看清楚題目，我上面說的是『非常特例』的狀況，你答的是一般特例。」

「那、那這題呢？這個題目跟答案沒錯啊！」

「你少寫一條法規。」夏契爾指著書上角落，一條字體被縮小，很容易被忽視眼的法規。

「我、我以為那是註記。」尚漓額冒冷汗的道：「只漏寫一條法規就算全錯嗎？」

「……」沒有回答，夏契爾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。

「……我知道了，我會努力背。」尚漓從他眼中讀出了不容反對的態度。

「兩星期之後我會再度抽考。」夏契爾說出下次測驗的時間。

「喔。」尚漓漫不經心的點頭應道：「請問……這裡沒有其他人嗎？」

在他住進這裡的這段期間，這棟屋子除了夏契爾之外，他沒見過有其他人進出，這讓喜歡跟人攀談、交朋友的他，實在是很不能適應。

「組員出差去了。」

「那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啊？」尚漓追問道。

「你問這個有什麼用意嗎？」夏契爾反問。

「呃……沒、沒有啦。」尚漓尷尬的抓抓頭髮。「只是覺得辦公室要多一點人，熱熱鬧鬧的才會像辦公室嘛～～」

「辦公室是工作的地方，不是遊樂場。」夏契爾一句話就讓尚漓的笑容僵住。

「我知道這裡是工作的地方，可是你不會覺得這麼安靜很悶嗎？」他辯解的說道。

「你在監牢裡待的那陣子，難道還沒學會適應嗎？」

「監牢哪有安靜啊！那裡很熱鬧耶！」尚漓嚷著，「看守的警衛、關在隔壁的鄰居都會跟我聊天，有時候文書姐姐還會拿東西給我吃，到了活動時間時，我們還會一起做運動、打球……」

「看樣子你很懷念監牢的生活？」夏契爾打斷他的回想。

「呃，不、不是啦！」尚漓急忙搖手澄清，「我只是覺得辦公室應該也可以熱鬧一點，感覺會比較有精神嘛！就算不想聊天、放音樂也可以啊！不是有電腦嗎？我去網路上抓幾首歌……這裡的電腦可以連到人間吧？啊！不對，你們這裡有智慧財產權法嗎？會不會抓違法下載？要不然我去買一些CD片，你喜歡聽誰的歌？」

沒有理會尚漓，夏契爾沉默的整理桌面，將檔案、文件歸檔後，他抓了外套穿上。

「該出門了，走吧。」

「咦？我也要去嗎？去哪裡？」聽到夏契爾要自己跟著行動，尚漓不解的詢問。

「今天開始進入實戰階段。」夏契爾說出接下來的課程。「早上是體能訓練課程、下午是實戰技巧授課，晚上跟著我外出實習。」

「早上體能、下午技巧訓練、晚上實習……」尚漓喃喃重複著行程，「咦？那我要什麼時候看書？」

「自己找空閒時間看。」

「可是時間不是都排滿了嗎？哪還有空閒──」才要抱怨，一接觸到夏契爾的視線，尚漓又悶住了。

「……我知道了，我會自己找時間看。」嘟著嘴，他垂頭喪氣的道。